诳言(90)
直到尹封的声音从他头顶冒出。
“她骗你的。”尹封说，“她看过好几遍了。”
刘伏苓一只手环着魏予筝胳膊，把人往自己身边带，脸上挂着的笑意不变，“就你会拆台，洗干净手了么你就跑出来？”
尹封的目光在沙发上的两人身上兜一圈。
不一会儿，洗手间响起冲水声。
*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魏予筝是在尹封家，和尹封母子俩一块跨年。
其实圣诞节过后，他和尹封讨论过这件事。
魏予筝不想回来了。
一方面是他和家里面彻底闹掰，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伏苓。
不但尹封不同意，刘伏苓还特意给两个人打了通电话。
当时手机开着免提，刘伏苓只一句话，就让魏予筝不得不答应。
刘伏苓说：“予筝，你跟尹封一块回来的吧？阿姨想你了。”
回来当天，刘伏苓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乃至于今天中午三个人还在吃前一天的剩饭。
回到尹封家短短一天半的时间里，魏予筝为了不露出端倪，尽可能和尹封保持着距离，直到今晚在饭桌上，刘伏苓主动提出。
“予筝，你跟阿姨说实话，你们两个是不是又闹矛盾了？”
魏予筝心里一惊，接连说了两个没有，刘伏苓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放进碗里，“那是阿姨多虑了，多吃点，不然明天又要吃剩菜。”
女人天生的笑眼，笑起来颊边显出浅浅的梨涡。
自从尹封成年以后，刘伏苓便对自己儿子采取放养模式。两个小孩上了大学，她很少再干涉、过问他们的事情。
尽管远在外地，但彼此有照应，总不会过得太糟糕。
可这一年着实不太平。
她眼看着这一次回来，两人又在她面前拘谨起来，而且尹封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当妈的还是免不了操心。
饭桌上尹封一抬眼，就知道他妈在想什么，“我们没吵架。”
刘伏苓也给他夹一筷子菜，说：“你说了不算。”
尹封默了一下，“魏予筝。”
“啊？”魏予筝应了一声。
“跟我妈说，我们没吵架。”
魏予筝：“……”
魏予筝可张不开这个口，朝刘伏苓尴尬地笑笑，嘴比脑子先有反应，“他有病，别管他。”
一句话，饭桌上沉静两秒，随即是刘伏苓的笑声。
魏予筝头皮一麻，掀起眼皮去瞧尹封，意思也很明显，都赖你。
尹封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效仿他妈，也给魏予筝夹一筷子菜。
魏予筝大窘，轻咳一声，欲盖弥彰道：“你把自己不爱吃的夹给我，我可不要啊。”
尹封直接把碗递过去，让他不吃可以给自己，魏予筝更窘了，头都要埋到桌子底下，连忙小声：“错了错了。”
不知道是在道歉还是在说尹封的行为。
等到吃过饭要刷碗，魏予筝自然是抢着干活，把碗筷都拿进厨房了，一转头，尹封也跟进来。
他立刻用气音，“你出去。”
尹封站定在他面前，给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理由，“不能让她认为我们在吵架。”
魏予筝透过尹封的肩膀，看玻璃门外刘伏苓的身影，似乎是妥协了。
结果没一会儿，刘伏苓叫他们两个别扎堆在厨房里。魏予筝立刻出去，尹封拉住他的手，眼抬起直勾勾盯着他。
魏予筝很怕被刘伏苓看见两人拉拉扯扯，双手合十，疯狂作揖。
尹封松开手，魏予筝才得以快速出门。
面对刘伏苓的笑容，他只会更加愧疚。
越发不想在女人的眼皮底下和尹封太过亲密。
*
夜里十一点多，窗外烟花炸响，魏予筝循声望去，无数的颜色在夜幕里迸发出绚烂的光痕，从眼前迅速地升高攀飞，又簌簌地下落、消失。
客厅里，刘伏苓轻握他的手，魏予筝迅速回头，女人笑着抚摸他的头，还是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魏予筝，“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你和小封又长大一岁。”
魏予筝喉头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从成年以后，她便不再叫尹封的小名，小孩儿长大了，尽管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要面子的。
她一直予以尹封足够的尊重。
就像很多年前，所有人都对她讲，这个孩子不哭不笑的不太正常，她依旧坚持认为，她的小孩只是有点特殊。
十二点一过，新的一年到来。
魏予筝和尹封的手机都不约而同地响起震动。
是朋友发来的节日祝福。
魏予筝当然也发了，还指挥着尹封叫他把手机给自己，消息多得回不过来，难免会错字。
赵景天收到尹封的一句：生日快乐。
赵景天：不是兄弟，你不至于吧？
尹封：嘿嘿不好意思打错啦
赵景天：？？？
赵景天：你鬼上身了？
赵景天：魏予筝？？是你吗？
赵景天：我靠你再回我一句呗不然我半夜睡不好觉……
魏予筝没看到，早把手机还给尹封了。
他手机上的跨年祝福只多不少，好多都是群发的，他也手打回复了。
罗耀：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和弟妹99
魏予筝心里想的是好土，手上回的是：嗯嗯你也是呀，元旦快乐/开心/开心
最让他意想不到的祝福是他那便宜弟弟发来的，小孩儿正值青春期，还是爱装叉的年纪，给魏予筝发来两条消息：
【新年快乐。】
【有空我可以带你开黑。】
魏予筝从床上弹射起来怒摔手机，“瞧不起谁呢！”
手机差点甩到地上，被尹封在半空中截住，拿过去看，“他怎么有你的微信？”
“不记得了，早几年加的吧。”魏予筝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也没把自己手机拿回去，直接靠在尹封身上看，还指挥对方回复，“告诉他不需要！哎不行不行，等一下，那样显得我很小心眼，怎么回？干脆别理他了……也不好。”
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拿在自己手，打字：【不用了弟弟，我发小玩游戏蛮厉害的。】
魏予筝十分好面子，对方主动示好的情况下，他也不会不礼貌。
尹封了解他这一点，只看着他倚着自己慢吞吞打字，打完删删完又打，最后把尹封搬出来给自己撑场面。
当事人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时不时就要一拱一拱地，小狗尾巴不安生，他不着痕迹将人揽进怀里。
没一会儿，他弟回复了：【是圈踢咱爸的那个人吗？】
魏予筝愣了一下，扭头看尹封，尹封也在看他，两个人挨得极近，仿佛下秒就要亲上。
结果下一秒迎来的是手机震动。
他弟一连发来三条消息。
【我妈跟我说的。】
【好吧】
【他是挺牛逼的/大拇指】
魏予筝：“……”
魏予筝：“他夸你牛逼呢。”
尹封看着魏予筝讲：“那我该说什么？谢谢？”
他的眉眼压低了，语调也比平时低。
魏予筝立刻反应过来，手抵在尹封胸膛，推远一点距离，期期艾艾开口：“不可以，我们说好的。”
尹封垂眼，视线在衣领露出的半截锁骨停留，喉结滚动一下，“嗯，我会忍耐的。”
魏予筝又不吭声了，只耳朵红红地扭回头继续盯屏幕。
然而文字进不去脑子，他小心翼翼偷瞄一眼卧室门，声音轻轻：“你锁门了吗？”
“你不让锁。”尹封凑过来，干燥的嘴唇磨上他的耳朵，“魏予筝，我要亲你。”
魏予筝一听没有锁门，立刻摇头转开脸，“还是别……”
尹封又停下，他是真能忍也是真的焦躁。
自从回家以后就很难和魏予筝亲近，可是他习惯了无论做什么都要挨着魏予筝，肢体接触成为必要的一部分，一整天都不接吻是不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