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言(27)
正准备走了，魏予筝忽然说要上厕所，云瑶就说他贪嘴吃西瓜吃多了。
魏予筝离开后，尹封结完了账，云瑶问他多少钱转给他。
“不用了。”尹封说。
云瑶抬眼看他，“魏予筝那份你替他付就算了，是你俩自己说好的，我的这份你也付？这算什么，贿赂吗？”
尹封说“是”。
由于说得太过随意，连云瑶都愣了一下。
“不用。”云瑶同他说一样的话，难得认真，“我选择不说，只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告诉魏予筝也只是让他心里添堵。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尹封，别想我下次还帮你瞒着，不，应该说别再有下次。”
“我保证。”尹封道。
云瑶有点惊讶，但没有把这份惊讶表露在脸上。
并非她不信尹封的承诺，不如说，办不到的事尹封从不轻易承诺。
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有了这份保证，她心底还是隐隐不安。
魏予筝太好读懂了，尹封又太难读懂。
临走前，在公交车站点，云瑶揉了揉魏予筝的脑袋，撂下一句：“自求多福吧你。”
“什么？”魏予筝没听明白，还没来得及找云瑶解释清楚，身后尹封忽然问他，“为什么她可以碰你？”
魏予筝吓了一跳，再转头云瑶已经搭上回家的公交。
她家离打工的地方很近，只要坐两站公交车。这也是云瑶打暑假工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为她打工，那个魏予筝和前男友轰轰烈烈分手的晚上，云瑶也会是见证人之一。
魏予筝不止一次庆幸那天她不在，那场面实在太丢人。
……也有点滑稽。
这几天他是真的蛮难过，但经过尹封这么一搅合，魏予筝那点脆弱敏感的少男心思全部变成了具象化的“你不要过来啊——”
就在魏予筝愣神的功夫，尹封先一步低下头侵入魏予筝的领地，不知收敛，“为什么她可以碰你，我不可以？”
公交车站前的广告牌亮着微弱的光，光的影子匍匐在两个人的脚下，魏予筝张了张口，无自觉道：“……因为她不可能喜欢同性恋，你却忽然说喜欢我。”
尹封的眼神微微眯起来，漆黑的瞳仁压在纤长的睫羽之下，形成一道隐秘的阴影，“魏予筝，喜欢你是不被允许的吗？”
看尹封还是一副不通人情的模样，魏予筝反而松一口气。
“应该说怎么可能啊？骗人也要有个限度。”魏予筝用手指在空中乱比划两下，“之前怕你揍我，我也没敢提，现在可以提吧？你都这么耍我了，我提一提应该没问题吧？”
尹封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没忘记初恋吗？”魏予筝说着挠了挠下颌，眼神下移，“之前交往的女生，也是和她差不多的类型。”
“是吗？”尹封反问。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总之你怎么会突然喜欢、我？”魏予筝掀起眼皮，将尹封推远一些，自顾自大步往前走，“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为了外人跟你吵架，分手也没第一时间通知你……但你也别太过分吧。”
魏予筝说着，忽然停下步子，转过头。
尹封离他很近，他知道他离他很近，近到超出了安全距离，超过了朋友的范畴。
“我把备用钥匙都给你了，还陪你去买了鱼，让你暂时住在我家，还想怎样？”魏予筝低着头，不敢和人对视，“你别耍我，也别问奇怪的问题，我也不是真的不让你碰我，哎草，这么说出来太怪了！总之，咱们就还和之前一样相处，别搞得这么诡异！”
他说完，才敢抬头看尹封。
“'和之前一样相处’？”尹封重复他的话。
“是多久之前？是上大学之前，还是你和程阅分手之前？”
魏予筝微微瞪大眼睛，“原来你记得他名字……”
见尹封蹙眉，魏予筝立刻把话题转回来，“这有什么区别……”
“有的。”尹封的手覆在他后颈上，明明是温热的，肌肤贴着肌肤却变灼烫。
“魏予筝，你知道有区别，不要装傻。”
*
晚上魏予筝照旧睡在客厅，空调正对着沙发整晚都开着吹得他睡不着，干脆设了定时。
在接二连三的惊吓过后，困意来得特别及时，还不到十二点钟，魏予筝就睡熟了。
夜里热得踢掉被子。
卧室的门敞开。
尹封站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男鬼来袭
第22章 学会说谎
深夜，月色弯挂在无云的高空之上，照进窗，在地板上打落下薄薄的银霜。
如果魏予筝这时候醒过来，尹封悄声无息出现在沙发边的举动，无疑是现场版的恐怖电影。
但他仍睡着，毫无防备。
睡衣翻卷起衣摆，露出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手也随意支在头顶上方，两条腿不老实地岔开。
尹封的视力一直很好，原因在于他极少失眠，自制力又极其强劲。
高中住宿，只要一熄灯他就会立刻睡觉，入睡前还会抬手敲两下下铺的床杆。
“咚咚”两声，把偷偷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的魏予筝吓一跳。
“魏予筝，睡觉。”
过一会儿，下铺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响：“……知道啦。”
回答得很老实，但尹封知道，魏予筝正在心里偷偷骂脏话。
魏予筝总是改不掉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的毛病，偏偏长了一双灵动多情的眼睛，所有情绪都逃不过从那双眼睛里流淌而出。
尹封本以为，自己对魏予筝已足够了解。
但情感上遇到的问题，魏予筝下意识还是会对他说谎。
刻在卧室墙壁上的那两个字很碍眼，魏予筝的态度也说明一切——
逃避一切他能逃避的。
他不愿意对尹封提起自己和前男友分手的真正原因，自动忽略到那夜酒吧里所有的不愉快。
他想装傻，尹封便陪着他玩这场游戏。
只不过明面上的规则尹封遵守了，绕开魏予筝的视线，私下里的行动，便无所顾忌。
甚至可以说肆意妄为。
云瑶的提醒不无道理，但对于尹封来说，这些都不算真正的问题。
夜深后连蝉都陷入寂静。
为了通风，魏予筝入睡前并没有拉上客厅的窗帘。
夏凉被被他睡得乱七八糟，全部堆在脖子上方。
为了躲避那处堆积起来的燥热，魏予筝扭转过头，脆弱的颈项便暴露在尹封的视线中。
尹封伸手，将挤成一团的被子拿开，耐心等待着魏予筝舒展开身体，从四仰八叉的姿势归回到侧身蜷缩，手臂摆到脸颊边。
他这才将被子重新放下，拎起一角搭在魏予筝的肚子上，然后重新将视线定格在某一点上。
魏予筝颈间白皙细腻的皮肉覆盖着动脉的搏动，往下延伸是两段清晰纤秀的锁骨。
尹封的眼神里并无任何情色的意味或是浓稠散不开的欲望。
他看魏予筝，像看自己一样轻松自在。
长久来的相处，早让他们长成各自身体的一部分，视对方为自己的半身。
对自己有欲望是太奇怪的事，况且他们有同样的身体构造。魏予筝有的，他全部都有，不过就是大小的问题，高或矮，壮或瘦的问题。
尹封的思维方式一直清奇，很多事情在他的脑子里是另外一种解法。
沿着锁骨的方向，向着转折处蔓延，即便被衣物遮掩，肉眼看不到，但尹封知道，魏予筝的肩膀上安然静放着一道红色印记。
那是个意外没有错。
是魏予筝不小心撞上他。
但手里握着笔的人是尹封，毋庸置疑。
尹封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长久以来，他脑子里一直有声音没有静下来。
吵闹地如同夏日喧嚣的蝉鸣。
打扰着他的思考，让他没有力气再去想其他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