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言(47)
“……你才没穿衣服啊!”
“我穿了,你不是看到了吗?”尹封淡定回应。
听不出来是不是故意的,但按照魏予筝对他的了解。
是故意挑衅,没错。
魏予筝这下也不想着挂断了,“我刚洗完澡!我穿了!我……我有浴巾!你他妈往哪儿看呢?!”
屏幕里,尹封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点点向下移。
魏予筝不禁更加惊悚,想把手机拿远,好像对面真的能窥到什么视频里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尹封又把眼神正回来,看着他轻笑,“你紧张什么?我只能看到你的脸。”
那不是废话??
还不是你神经病一样,害得我也跟着疑神疑鬼……魏予筝忍着不去吐槽。
“好端端你打什么视频?”
“赵景天建议我打的。”尹封说。
魏予筝露出困惑的神情,紧跟着尹封说:“我问他,想要追求的对象主动给我发消息,我应该怎么回,他说直接打视频。”
魏予筝自动把“想要追求的对象”这几个字忽略,“你听赵景天的你这辈子算完了,你要这么追女生,这都算骚扰!”
“那作为朋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尹封轻易放过了这个话题,顺着问下去。
魏予筝快要对这四个字应激了,眉蹙起一点又松开,蹙起一点又松开,像小狗尾巴半翘不翘的,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
“我建议你什么都别做,你不适合追人。”
他舌头打着卷,话讲得很含糊不清。发梢的水又成串地落下来,滴落在肩膀上,被魏予筝不舒服地拂去了,手臂随着摆动,露出肩上那道红点,红得很朦胧,被新长出来的皮肉遮盖。
尽管只有一瞬,一瞬之后他迅速摆正了手机。
尹封还是捕捉到了。
两人见面时,魏予筝从来都中规中矩地穿着衣服,哪怕是住在他家里,都是到卫生间换好睡衣再回卧室。
尹封知道魏予筝对自己有防备,因为那个晚上突兀的告白,因为夜里的那一个……两个吻,舌尖伸进去了便探到口腔的热度。
与男人接吻,身体会不由自主发生对抗,猎物越是挣扎,他越是紧密贴合,唇齿相碰不再是软绵绵的,而充满了力与力的抗争。
尹封不喜欢接吻,不喜欢吃别人的口水。
人与人之间亲密的行为,潮湿而汗热的温存,皮肤之间的触碰……他并无过多兴趣,但身边总有些人乐此不疲。
从很久以前开始,初高中的男生们便爱凑到一块讨论异性,话语间的贪婪渴望如同野兽的涎液一般,湿黏恶心地滴落下来。
每个人心中都关着一头野兽,却只能在那些微小的地方秘密敞开一条缝隙,短暂释放。
欲望是丑陋的,有固定的实体和尖锐的咆哮,加速身体里奔腾的血液。
他听到急促的喘息和细小呜咽,并非是哭泣。舌尖抚过硬腭,那份惊慌里带着颤抖,血是甜的,是加多了水的蜂蜜,温热溢出口腔。
接吻不再是过家家似的轻琢,那个夜晚感受到身下人的变化,他的目光扫过黑暗里魏予筝的脸,触到对方眼里那层湿润朦胧的光,像眼泪一样。
尹封忽然走神了。
小狗有生理反应是正常的,小狗咬人也是正常的。
人人都会是野兽,但魏予筝只是小狗。尹封不觉得对方的欲望是肮脏的,甚至不觉得对方的欲望是欲望,但那种羞怯染在魏予筝脸上,他才有了实感。
原来我们一起做的事是罪恶的,我咽下的、你吞下的,像稀释的蜂蜜一样的甜腥味,是不被允许的。
那你也不可以躲我。
挨下的那一拳还是挺疼的,那种疼痛化作另外一种暴力。因为魏予筝的逃避,他将他所有攻击性的行为都无视掉,当做不存在一般,尹封心中有另外一种暴力滋长,却不清楚它的名字。
就比如现在,那道并不明显的旧伤,透过屏幕,显现在魏予筝的肩膀上。
红色的,如同血渍一般,烙印在青年白皙的皮肤上。
“魏予筝,那束花是我的。”尹封开口,“我会按时去你家剪枝换水,我说过了,我会养。”
*
就不应该把备用钥匙交给尹封。
魏予筝后悔了。
可是让他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也不应该答应让尹封养那破花。
谁知道对方是想在他家养,这不纯纯有病吗!?
现在尹封还没开学,等真的开学了,宿舍里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摆瓶花。
魏予筝之所以没住宿,就是学校管得严,各种查寝,还有许多奇葩规定。光是听肖凯吐槽,他宁可早起半小时,坐地铁提前到教室。
一转眼他都上大三了,这学期课表排得又多又满,暂时没工夫去伤脑筋尹封的事。
他把那束花连带花瓶放到离客厅最远的厨房,都不是放在餐桌上,而是放在贴近冰箱的那面岛台,眼不见心不烦。
隔天,还没从假期的闲暇中过渡回来,魏予筝上了一整天的课,整理完笔记头昏脑涨。
云瑶又去参加社团活动了,肖凯约他到食堂吃饭,魏予筝摆摆手,说:“你自己去吧,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他准备回家点外卖,单肩背上书包就往教学楼外走。
下楼时撞上熟人,魏予筝脚步一顿,刻意放慢了,想从对方身边绕开。
那人却伸出手臂拦住他。
楼梯上,两个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魏予筝蹙起眉来,表情甚是疑惑和防备。
“予筝,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来人语气一如既往温和,看着他的那双深棕的眼眸也很平静,像一潭沉静的湖。
下课时间,楼上楼下许多人,魏予筝不想闹得太难看,只摇头拒绝,“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余光里瞥见对方抿平的嘴角,认识这么久了,魏予筝还是知道的。
他这个前男友很会装可怜。
程阅还是老样子,短短一个暑假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烫染的棕发重新补了发根,打理好了,身材高挑板正,面目清俊。
魏予筝多一眼都懒得瞧,想要绕开,程阅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予筝,八月九号那天晚上,是你让尹封去赴约的吗?”
“什么八月九?我不知道。”
魏予筝的注意力全都在对方攥住自己的那只手,完全没有思考便不耐地开口。
他对亲近的人和讨厌的人完全是两幅面孔。
在魏予筝心里,程阅已经和死人差不多,连卧室的那面墙,他都在回家以后亲自买来油漆重新粉刷了一遍。
周围已经有人看他们,程阅见他这么抗拒,主动松开手,“予筝,我说过了,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他话没说完,魏予筝不想听下去,一把将人推开。
程阅旋即露出吃痛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
魏予筝瞬间缩回手,诧异道,“你碰瓷啊?”
程阅却主动让开路,“没什么,都是你的好发小干得好事。”
他一连用两个“好”字。
魏予筝:“……”
作者有话说:
乱了套了
第39章 医药费两万
绕路到鲜少有人经过的植物园,魏予筝双手抱臂,语气充满怀疑,“你说尹封打了你?”
程阅没说话,直接撸起袖子,手肘上的搓痕结了痂,一大块,过了这么久都不见好。
“还要看吗,我认为当众脱衣服不太好。”
魏予筝抿唇,尽管心里还有几分质疑,但语气明显弱下去,“我替他向你道歉。”
毕竟这真是尹封能干出来的事。
程阅却失笑,“我们两个人打架,你为什么替他道歉?”
尹封下手向来没轻没重,拳很重,能卷起劲风。魏予筝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说到底程阅和尹封没什么过节,唯一的交际就是他。
“我只是想要确认,那天到底是谁把我约出去。”程阅的声音很轻,温润的,似浸在水里的玉,“看来你对这件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