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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快死了(80)

作者:莫寻秋野 时间:2025-09-02 11:47 标签: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阴差阳错

  莫大的恐惧再次笼罩。陈舷浑身一哆嗦,闭了闭眼,全身上下神经质地发抖起来,窒息性地无法呼吸。
  【还喜欢他吗!?】
  【还敢喜欢他吗!?】
  他又听见教官的嘶吼。
  陈舷哆嗦着抬手,用力锤了两下胸口,终于,一口气猛地提了起来。
  “方谕,”他哑声地喘了口气,“过来,方谕。”
  方谕怔了瞬,放下窗帘,朝他走了过去。
  陈舷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方谕一僵。
  陈舷把他的手拉住,用力得五指抓紧,指甲抠进他肉里,抠得方谕破了皮,血珠都从指甲里渗了出来。
  方谕没动。
  鲜血蜿蜒地淌下。
  陈舷拉着他,把他拉到床边。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陈舷两手上移了些,抓着方谕的手臂。
  陈舷瞳孔失焦,麻木发直地盯着他缠满绷带的手心。
  “没事……”他喃喃着,“没事的,没事的……是方谕……”
  “不会抓我,不会打我的……已经没了,书院已经没了,我已经跑了,我跑了……方谕在这儿,方谕在这儿……”
  “没关系,方谕在这儿……不会被送回去的,都结束了……”
  陈舷喘气个不停,他死盯着方谕的手,一句一句地做着心理建设。
  “不会电我了,”他说,“不会电我了,方谕都知道了,方谕……方谕……”
  “这是方谕,是方谕……方谕还要我,方谕愿意治我……”
  方谕的手开始发抖。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瞳孔发颤地望着陈舷,只有眼泪扑簌簌地流。
  陈舷把他的手举起来,贴在自己脸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终于缓过神来。
  他松开方谕的手,浑身顿时有如虚脱似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陈舷摇摇晃晃地倒下,躺回床上。
  方谕忽然颤抖地抚住他的脸。陈舷倦倦地抬起眼皮,就见他已然泪流满面。
  他抚着他的脸,低下身,凑过来,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陈舷愣愣地望着他。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离得很近。陈舷看见他通红的眼睛,看见他不断流下的眼泪。
  他的眼泪落在他脸上,滚烫地淌落下去。
  “对不起……”
  方谕声不成段,哭得渐渐睁不开眼,嘴唇都发抖,“对不起,哥……对不起……”
  方谕缓缓松开他,慢慢低下身,在床边沉沉地对他跪下。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哥,真的对不起……”
  他整个人跪在地上,缩作一团,对着他长跪不起。
  窗外玫瑰飘摇,暖黄的光铺了病房一地。和十六岁那年一样温暖的光里,方谕跪在他床边,不停发抖,哭得失声,不停地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哥。
  他一直说。
  陈舷愣愣地偏头看着他,酸涩的河流又从心上淌过,禁闭室的黑暗仍然绕在心头,让他大脑空白的那阵夏日夜晚的风,也呼啸着一直在吹。


第48章 化疗
  “不要跪了。”陈舷说, “起来,方谕。”
  方谕没动,跪在地上一直发抖。
  陈舷心绪复杂, 费力地翻了个身。胃痛突然一下子又起来了,他痛得一哆嗦,肚子抽筋似的痉挛了一下。
  他像个虾似的弓起身来, “呃”了声。
  “……方谕……”
  陈舷有气无力地喊他, 手在枕头上窸窸窣窣地往床边摸。
  他“呃”出声的时候,方谕就吓得抬头, 这会儿已经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
  “哥,”他脸色惨白地扒着栏杆,手放在他肩膀上, 声音急切,“哥, 怎么了?”
  “胃疼。”陈舷凄惨地笑着,“真疼……你别跪了, 抱抱我。”
  方谕赶紧爬上床头, 把他抱在怀里。
  跟陈舷这个病的要死又常年精神有问题的人不一样, 方谕怀里温热。陈舷闭了闭眼,在他怀里,还是听见书院里的那些声音。
  少年心动的风,和毫无尊严的折磨恐惧都在他的身体里, 连胃痛也是。
  陈舷看见禁闭室生锈的天花板,一圈狗链好像还扣死在他脖子上,那些猪狗不如的过往又在心上浮起。
  陈舷深吸一口气,抓住方谕还在冒血的手臂。
  “不要原谅你,”他轻轻说, 脸上冷汗都疼得流下,“我不要就这么原谅你……很疼,你个混蛋……就算你带我跑了,就算你跪我,我也不原谅你……”
  方谕没说话。
  他把另一只手压在腿下,用力地把它压热了——实在是有点疼,方谕手上还有伤。
  犹豫了阵,方谕试探着把手放到陈舷肚子上。
  宽厚温热的手心贴近痛得痉挛的地方,陈舷好受了些。
  他抓住方谕,把他只是试探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按下去。
  没人会在胃疼的时候跟一个人形热水袋过不去。
  “不要原谅我。”方谕说。
  陈舷心里哑巴了瞬。
  “我欠你很多,欠了你十二年,还没有还完,别心疼我。”方谕说,“不要就这么原谅我,哥。”
  “跪你,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是我本来就该跪你。”
  陈舷没有做声。
  方谕在他肚子上一下一下揉着,绕着圈揉。怕陈舷疼,他没敢太用力。
  “这里疼吗?”他问陈舷。
  “嗯。”
  陈舷只哼唧了这么一声,没多说话。他缩了缩身子,往方谕怀里藏。
  窗外玫瑰树下投进来的浅薄的暖光,在陈舷身上投下浅浅一片黄。光芒折在他闭上的长睫上,暖融融地化在厚绒的被子上。
  陈舷瘦了太多,现在几乎只是个骨头架子,抱在怀里都硌得慌。他小小一团,像个病残了的小动物,站都站不起来。
  和从前比,瘦了不知多少。
  方谕想起从前。
  以前陈舷练游泳,那时候他浑身肌肉匀称,白净,身上线条也好看。
  陈舷总穿利落宽松的衣服,白的衣服尤其多。
  上学路上,他总走在方谕前头,阳光一照,总把陈舷照得晃人。
  那时候真好,陈舷没生病,总是蹦蹦跳跳地在他前面跑,浑身上下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冬天的时候他总是顺手从旁边的绿植丛上捞起一把雪,回头朝他脑袋上砸。
  等方谕气急败坏地把盐似的雪从脸上撇干净,陈舷已经大笑着跑远了。
  阴沉的灰天,飘飘的雪,陈舷一直弯着眼睛笑得明媚,就那么在他的记忆里一直往前跑,一直跑,在雪天里,跑向遥远的地方。
  可到头来,弯弯绕绕了十二年,却偏偏是他没跑成。
  怎么是他没跑成。
  上学的时候,就他跑得最快,冠军总是他的,运动会上谁都赢不了他。
  方谕紧抿住嘴,手颤抖起来。
  好在陈舷没怎么发觉。他的精神貌似又不太好了,闭上了眼,疼得冷汗淋漓,胸膛起起伏伏。
  方谕另一只手轻拍起他。
  陈舷意识朦胧,慢慢睡着了,但还是本能地抓着他流血的手。半梦半醒间,他呼吸不畅地哼唧几声,又被梦魇到,手用力往上抓了抓,抠住他的伤口,用力地摁下去,抓出一大片淋漓的血。
  方谕一动不动,任由胳膊上血流成河。他心想这也是他欠他哥的,他哥早为他流了好多好多血,所以他没动。
  外头的灯光被窗框挡住,方谕坐在外头的灯光照不见的阴影里,整张脸躲在黑暗里,阴得晦暗难明。
  他在陈舷肚子上一圈一圈地,慢慢揉着。
  *
  不知什么原因,这次陈舷难得睡得比较安稳,没有做梦。
  只是他睡的觉浅,时不时地睁不开眼地清醒半会儿,睡得还是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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