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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快死了(131)

作者:莫寻秋野 时间:2025-09-02 11:47 标签: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阴差阳错

  方谕赶紧拽住他两手,用水把他胳膊上的沫冲干,就把他两只胳膊全从池子里拉了出来。
  “你干什么呢?!”他失控地大喊,“疯了吗你,搓成什么样了!?”
  陈舷两手病了似的发抖,哆哆嗦嗦地看着方谕,缓缓摇了几下头。
  “我没事……”他说,“我没事的,没事……洗洗就掉了,你松开我,我洗洗,洗洗就好……”
  陈舷硬拽两下,要把胳膊从方谕手里挣出来。
  方谕死抓着他,没让他走。
  “哥!”方谕喊,“你都出血了!”
  “我没有!”陈舷也失控地喊,“我没事!没事!!”
  撕心裂肺地喊完,陈舷再也憋不住了,崩溃地哭了出来。像个摔倒在地爬不起来了的孩子,他一下子跪坐到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里的血也顺着嘴角流下,滴滴答答地没完没了。
  方谕僵在原地。
  “我没事……我没事的啊,没事……我怎么成这样了,我怎么这样了……”
  “我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啊,我怎么成这样了……怎么混成现在这样,怎么就……小鱼……”他哽咽着,“为什么出血了,不是做手术了吗!为什么还会出血!?我——我没得癌症,我没复发,没恶化……我不想插胃管了,我不要做手术……我不要化疗,我……”
  “我不想死……”他肩膀剧烈起伏,崩溃着嚎啕起来,“我不想死——”
  陈舷哭着惨叫,哭得睁不开眼。
  方谕抱住他。
  他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瘦弱的身躯紧紧扣在怀里。
  陈舷端着流血不停发抖不断的手,在他肩上依然嚎啕。
  正声嘶力竭地哭着,忽然,他的后背被方谕拍了两下。
  一段哼唱在他耳边轻柔地响起。
  伴着拍在后背上的一下又一下,哼唱一点一点游进他耳朵里。
  虫儿飞。
  是虫儿飞的调儿。
  意识到的一瞬,陈舷忽然呆住,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一刻。
  漆黑一片的衣柜里,四面不透风。
  像个铁笼一样的空间里,他跟方谕紧紧抱在一起。
  陈舷骤然平静下来,毫无道理地平静了。他呆呆望着墙上四四方方的瓷砖,嘴巴还张着,胸膛也还在喘得起起伏伏,没哭干的眼泪也那样呆呆地流。
  虫儿飞的调子平缓地哼唱,方谕声音沙哑。他没唱词,只是在陈舷耳边哼着曲子。
  陈舷渐渐不哭了,呼吸还在发抖。手上还疼,嘴巴里也疼,刀口上也疼,哪里都疼,可是他听见十七岁那年的虫儿飞。
  他听见十七岁那年的虫儿飞。
  调子哼了很久,很久,在不大的卫生间里轻轻地余音绕梁。嘴角里的鲜血慢慢地淌,手臂上的血也从指尖上滴落。
  很久,很久。
  “方谕,”陈舷终于开口,嗓子哑得吓人,“我没有头发了。”
  “没关系,”方谕说,“你很好看,没关系。”


第80章 剪发
  陈舷脑袋上盖着毛巾, 坐在沙发角落里,瘦瘦小小的一团,就那么抱着膝盖坐着。
  他还在一下一下地抽搭。
  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 包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冯医生刚给他处理好伤口,他是被方谕叫来的。
  冯医生亲切地又嘱咐了几句,还安慰陈舷没有关系, 刚刚所有的症状都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但陈舷一直没吭声, 处理好了伤,他就抱着膝盖低头一缩, 像个缩头乌龟,一句话都不回他。
  冯医生有点尴尬。
  幸好方谕出来打了几句圆场,把冯医生送了出去。
  “他心情不好, ”陈舷听见方谕在外面说,“我没照顾好, 让他吓到了。您别怪他,是我的错。”
  冯医生笑着说了没关系, 离开了。
  送走了他, 方谕又走回来。
  他在陈舷旁边坐下。
  陈舷立刻抬手, 两手死死捂住脑袋上的毛巾,把头抵在膝盖上。
  方谕无言半晌,伸手拍拍他:“给我看看。”
  “不要。”
  “我看看,我不嫌你。”
  “不要。”
  “我……”
  “不要。”
  “……”
  方谕说不出什么来了, 他坐了一会儿,转身站了起来。
  他走了,陈舷才松开手,悄咪咪抬起眼,盯着方谕离开的方向。
  那方向是工作室, 不知道方谕是不是打算回去干活。
  想着,陈舷低下眼帘,撇了撇嘴。
  混蛋。
  他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可心里的话音还没落地,方谕就又从工作间里走出来了。
  陈舷又往他那边一看,看见他手里拿着把银制剪刀。
  挺大一把,寒光闪烁的。
  方谕走到茶几旁边,站在他不远处,往脑门上一撸,把那头造型时尚的卷毛薅了起来,丈量几寸后,他一剪子就往根部剪了下去。
  咔嚓一声,那头造型时尚的卷毛前发,立时只剩下短短几寸。
  陈舷蓦地瞪大眼睛。
  方谕把剪下来的头发扔进垃圾桶里,没有丝毫留恋,甚至都没看它一眼,转头就把发尾一撸,又一剪子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陈舷眼瞅着他一剪子又一剪子,把原本很有韵味的那一头中长微卷的文艺造型,越剪越短,越剪越短,剪得和狗啃的一样。
  方谕摸了摸头发,大约是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就往卫生间走。他又对着镜子咔嚓咔嚓地剪起来,最后就留下一头和板寸差不多的狗啃头——看起来还不如陈舷脑袋上的不毛之地。
  陈舷站在卫生间门口,傻愣愣地看着他。
  方谕放下剪子,转头看向他。在卫生间洒下的灯里,他朝着陈舷一笑。
  “这样就一样了,”他说,“我陪你长头发。”
  陈舷呆了半晌。
  “……你,”他结巴了下,“你不是,还有……时装秀吗?”
  “不耽误,”方谕说,“我又不是上去走台的。”
  “可……多难看啊,你要见人的,那好歹是时装秀……”
  “你也要养病。”方谕认真说,“我要陪你。我说了,我会陪你的。要是因为一个脑袋就看不起我,那以后不见也罢。”
  陈舷说不出话来。
  他又愣愣盯了会儿方谕剪得和狗啃一样的头发,终于无话可说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方谕剪的头发真的很好笑,于是越笑越控制不住,笑得刀口都有点疼,弯下了腰去,这回是笑得肩膀发抖。
  “好丑,”陈舷说,“你真的好丑。”
  方谕走到他面前,把他扶起来,听了他这话,他无可奈何地跟着笑了声。
  “丑就丑吧,”他说,“你笑了,我丑也值。”
  方谕摸了摸他的脸。
  陈舷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又笑了声。他弯着眼睛看着方谕,目光一寸一寸地从他脸上慢慢扫过去,重新把他细细打量了一遍。
  十二年了,方谕真是长开了不少。陈舷想起过去的十二年,其实他早就渐渐地、不受控地,在精神治疗的过程里,把方谕忘记了很多。
  他记得那些事情,可有时候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方谕的模样,声音。忘记一个人是从什么开始?陈舷也不知道,只是意识到的时候,方谕的模样也好、喊他叫哥的声音也好,少年眼尾的红和不敢望来的眼睛也好,全都在学校走廊的光尘里变得模糊不清。
  陈舷记不清事了,但就是很固执地想他。那些飞灰似的大雪湮没了他的回忆,湮没了方谕的脸,却淹不死从他心底里涌出来的想。
  明明不能再见方谕,明明他自己也恶心的想吐,可却总有种想飞奔着去找他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么记挂一个他恨的人,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该恨的人心存留念,为什么还在爱,哪怕都快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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