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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快死了(151)

作者:莫寻秋野 时间:2025-09-02 11:47 标签: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阴差阳错

  “脸皮真厚。”陈舷翻译。
  方谕又震惊地把两眼一瞪。
  前排的司机笑出声来。
  陈舷也没忍住,吃吃笑出声。
  方谕还是在宁城呆的时间太短,到今天都听不出这里的人的话中话。
  陈舷忽然心情好了许多,他往方谕身边蹭了蹭,身子一歪,靠在了他身上。
  方谕也把脑袋一歪。
  他俩脑袋靠着脑袋,人靠着人。
  暖气在吹,陈舷看见外面的树发了芽。
  车子开出了小区。
  开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宁城郊区的凤凰山。
  陈桑嘉嫌晦气,不愿上去,就坐在车子里等。
  方谕陪着陈舷上去。
  车子开了足足三个小时,下车的时候陈舷腿麻,晃悠了下,差点站不稳。他扶着车门,低头锤锤膝盖,又起身揉揉自己的尾巴骨。
  方谕连忙走过来问他:“腿麻了?”
  陈舷点点头。
  方谕扶他走到一边的座椅上,给他揉揉腿,又捏着膝盖抬了几下,活动了会儿。等陈舷好了,方谕才带着他走到山脚下的入口处,买了两张缆车的票。
  这山上本就是一整座的墓地,进山倒是不用钱,但如果要坐缆车,就得买票了。
  缆车倒也不贵,十几块钱一张票。
  坐着缆车上了山,陈舷往下看。
  缆车下,是一片又一片的墓群。
  到了地方,出了缆车,往旁边的偏路里又走了片刻,陈舷看见了老陈的墓。
  老陈葬在山顶,最顶层的地方,买的是最好的墓地。一块小山丘上,他一个墓碑傲岸独立。
  陈舷走近过去,看清了那墓碑——它已经花了。
  不知谁把它划得破破烂烂,连老陈的名字都看不见了,只有两个被划出来的大字分外显眼。
  【畜生】
  陈舷对着墓碑,良久无言。
  “……你干的?”
  方谕应下:“嗯。”
  陈舷噗嗤笑了。
  高处不胜寒,迎面吹来冷风。陈舷被吹得眼睛一眯,咳嗽了两声,衣角翻飞。他按住帽子,和老陈的破烂墓碑两两相望。
  方谕走过来,把他往怀里一拉,侧了半个身挡在他面前,帮他挡风。
  方谕就这么遮了他一半的视野。
  老陈的坟头长草了,陈舷看见几棵草在跟着风摇曳。
  陈舷沉默了很久。
  “我,”他轻轻说,“我得病的时候,其实会想,他要是知道我活成这样,病成这样,他会想什么?会不会,有一点后悔?”
  “会不会终于知道,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
  “他会不会后悔,没对我好一点。”
  方谕没吭声,只是把他抱住。
  陈舷继续说:“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拿了我的抚养权,又不好好养我呢。”
  陈舷两手环住他,把脸埋在他身上。他不再看那个墓碑,视野里一片黑暗,“怎么让我一直一个人。”
  “以后不是一个人了。”方谕说。
  陈舷沉默,没动。
  好半天,他从方谕身上起来。风还在吹,老陈坟墓前几棵杂草摇摇。
  最后看了老陈一会儿,陈舷长出了一口气。
  他看向方谕,一笑:“帮我个忙?”
  “什么?”
  “把他墓碑拔了。”
  *
  陈舷有点强人所难。
  他知道自己强人所难,毕竟老陈这墓碑,他也有份——虽然他不是全款,但多少有点他的股份。
  所以他知道,老陈的墓碑做工精细,还一早就在地底下做了地基,根本拔不了。
  但他更知道,方谕不管那些。
  方谕果然没管那些。听了他这话,方谕只放下一句“等我”,就把他放在路边一个不受风的地方,让他乖乖坐着,自己匆匆下山去了。
  陈舷捧着热水壶,等了他十几分钟,方谕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拿着把铁锤子。
  “幸好,山底下的超市有。”
  他这么说着,扶着陈舷起来,又回到了老陈的坟前。方谕二话不说,对着老陈的坟墓,狠狠一锤子就砸了下去。
  咚、咚、咚!
  一锤子,又一锤子。
  老陈的坟墓被一点一点砸碎,一点一点砸没,最后只剩了个墓桩子。碎石头滚落一地,石屑石灰飞扬,老陈的名字随风飘走,再也没人知道。
  他成了个没名没姓的坟头。
  最在乎面子的老陈——陈舷唯一的价值,就是在朋友的酒席上作为儿子给他拿来做文章的老陈——这样的老陈,终于连块墓碑都没有地死了。
  几十年的人生,只留下个没墓碑的烂坟头。
  陈舷心里终于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笑了声,走过去,朝着老陈的坟头踹了一脚,拔掉了几棵他的坟头草。
  方谕直起身,看着他。
  陈舷也看着他。
  风在吹,时隔十二年的风在吹,他们之间的风在吹,穿越噩梦的风在吹。
  陈舷伸出手,把方谕的手拉了过来。
  他跟他十指相扣,然后又转头,和方谕并肩,望向老陈的坟头。
  “我有病,”陈舷对坟头说,“我就是有病,怎么样。”
  “我还活着。”


第94章 海城
  坟前风大, 陈舷终于出了口恶气。
  说完这句话,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出来。开春了,他口中呼出的气无影无踪。
  陈舷心里松快, 可又奇怪地没有太高兴。
  预想中的高兴和兴奋没有到来,他看着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吹着春日的高风, 忽然不知所措。
  像一个小孩被扔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他举目四望,不知所措。
  【我儿子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再也不生病!】
  他想起小时候,他胃炎的大病痊愈,老陈让他骑在自己肩膀头子上, 举着他转圈玩。
  他又想起那天。
  书院的人来了,他们把他打了一顿, 塞进车里。陈舷捂着流鼻血流个不停的鼻子,恐惧地回头望。
  望见老陈阴沉的脸。
  他站在远远的地方, 冷着脸, 看着他被一群人拖着个垃圾似的, 塞进了车里。
  方谕带着他坐了缆车下了山,陈舷在车上晃了几下腿。天气没变,他看着远处的阳光,却还是觉得冷。
  可他不该冷了, 老陈已经死都没法安息了。
  陈舷觉得自己该高兴点。
  一下缆车,他就强打起精神来,走了下去,哼起个小曲来,是前几个月挺流行的摇滚曲子。
  这歌太嗨了, 陈舷莫名越来越兴奋,一想到刚刚站在老陈坟头前还拉着方谕示威,而老陈估计只能躺在地底下气得吐血什么也干不了,他忽然真就越来越高兴了。
  陈舷挥起双手,突然就平地一声吼,嘚嘚瑟瑟地蹦了两步。
  蹦跶了才几米出去,陈舷猛地两眼一黑,一下子站不住了。
  高扬着的双手瞬间歇菜,陈舷晃悠两步,蹲了下去。
  他对着地面呕了一口,有点想吐。
  “哥!”
  方谕吓得朝他跑来:“怎么了!?”
  陈舷抓住他扶过来的手:“跳猛了……等会儿,别动我,我缓缓……”
  方谕放下想拉起他的手,依然扶着他,无可奈何地蹲下来,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身体还不太好,你还颠登颠登地往外跑。”他说,“没事吗?别太激动,刀口疼不疼?”
  陈舷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刀口倒是还好,只是刚刚抽疼了一下。
  但现在他更头晕目眩,这有点更要命。方谕两只胳膊都扶过来,陈舷顺势就往他怀里一倒,坐到地上。
  方谕吓了一跳,把他抱住:“哥?”
  “没事,给我靠会儿,”他说,“好像一下子上头了,头好晕。”
  “风太大了,给你吹着了吧。”方谕把他的帽子往下按了按,“你别嘚瑟了,你这身子骨还不能受风吹。”
  陈舷有气无力地嘿嘿干笑两声,捂着脑门抬头看他。方谕逆着光,眼睛担忧得发亮,有些责怪,可又有对他说不出责怪来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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