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之徒(76)
“晚上7点多。”
许临熙拿出手机看了眼表,薄唇微抿,停顿片刻小声提议:“时允,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还好,不是很困。”
时允靠在墙上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却是说不出的纷乱,这种情况即便是躺下来,八成也是睡不着的。
怔忪间,许临熙叹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语气略显生硬:“除了等,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所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积攒精力来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时允。”许临熙撂下话微微唤了他一声:“听我的,去休息。”
时允知道自己能撑着的极限在哪,但也知道对方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于是想了想,回道:“你不管我了,我一会儿找间空病房将就着眯一会儿就行。”
“你自己看看这里是哪?怎么会有空病房。”许临熙似是对他的倔强也有些无奈,说罢抬头往走廊另一端的尽头处望了一眼,半晌后,告诉他:“跟我来。”
说完转身迈步兀自往前走去,也不考虑时允究竟会不会跟上来,直到听见身后窸窣的脚步声传来,这才眨眨眼将余光收回,放在制服兜里的指节轻微摩挲着,紧抿的唇逐渐放松下来。
站在不到八平米空间室内的单人架子床前,时允目光在床铺与许临熙之间来回游移了几次,迟疑着小声问道:“这是你们医生值班休息的地方,我来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安心睡你的。”许临熙站窗户边替人把帘子拉上:“早上8点例行查房之前,我来叫你。”
见人手边收拾了几样东西似是要走,时允茫然地眨眨眼,拽住许临熙的袖子:“那你呢?”
许临熙脚步停在门边回眸看过来,沉声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单人床,两个人睡不下。”
发现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时允脸上一阵烧红,喃喃解释:“没有,我是怕占了你的床耽误你休息。”
“我今晚要补病例,本来也不能休息。ICU那边有我认识的大夫,我替你盯着,先不用担心。”
许临熙说着向他伸出了手:“把手机给我。”
时允脑子转不太动,愣愣反应了几秒,照做从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解锁放到了对方手里。
许临熙对着界面操作了两下,直到屏幕完全黑了下去,又把手机给人放回了枕边:“关机,睡觉。”
说罢扶着时允的肩将人强行摁在床上坐下来,转身、关灯,然而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却听见身后那道声音适时叫住了自己。
“哥。”时允撑着最后一丝清醒,语气软绵绵对他说了句:“晚安。”
许临熙背对着人“嗯”了一声,强忍着淡定没有回头看,也回了句“晚安”便关上了门,将对方投来的视线隔绝在身后安静的空间里。
时间一晃就这么过去了三天,时长荣这边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而时允父亲住院病危的消息,也纷纷传至了周围亲戚朋友的耳朵里——包括陈彬和唐晓淇。
作为朋友,这个时候理应过来看上一眼,虽然时允这边也不怎么需要帮忙。
趁着唐晓淇陪时允说话的功夫,陈彬低头一瞅表眼看着到了中午,于是跟两人打了声招呼说是下楼给几人买些午饭上来。
一般这个点电梯间正是人头聚集的时候,陈彬等得有些着急,正思量着要不要干脆爬楼梯算了,一转身,却正正与迎面走过来穿着白大褂的许临熙“狭路相逢”。
许临熙显然也认出了他,没有任何寒暄,平静冲他点了点头,错了个身就要往外走。
知道时允现在正是最难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究竟缓解了没有,陈彬所有想问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如鲠在喉,一瞬间脑中思绪翻飞,容不得多纠结,却在回神时直直叫住了对方:“学长。”
许临熙前行的脚步停住,回头,看向陈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嗯”了一声。
陈彬收敛神色低头想了想,再看过来的时候目光转而变得坚定:“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占用你十来分钟时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62章 “我做的,时允不知道”(加更)
不知道为什么,陈彬总觉得自己得抽上两支烟镇定镇定,才能把思绪完全理清、把话给许临熙讲明白了。
问过许临熙确认对方不排斥烟味,这才和他一前一后溜达着来到了医院楼下的花园旁。
知道许临熙的时间宝贵,肯定也懒得听自己废话,陈彬把烟点燃以后放在嘴边吸了两口,开门见山:“要是不介意我跟你聊聊五年前的事儿的话,你和时允之间有些误会,我觉得还是由我出面替他澄清一下比较好。”
许临熙原本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处于礼貌才留着耐心听人把话说完,可对方“误会”两个字一蹦出来,聪明如他,当时心里便有了猜想。
“你和时允的事我知道自己不该插手,现在是,以前更是。”陈彬说着顿了顿,语调低沉:“但关于五年前,我欠你们俩一人一句对不起,时允那边我已经给他道过歉了,你这边,今天正好碰上了,也算是个契机。”
没细看许临熙脸上的表情,陈彬一鼓作气:“我知道唐晓淇给你看过我们群里的聊天记录,但那其实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其实当时让时允去追你、再把你甩了以此来报复他爸再婚,这馊主意就是我给他出的。我承认时允当初接近你是带着点不好的目的,可他喜欢你也是真的。五年前情人节那晚……”
陈彬说着陷入到久远的回忆,目光有些迷离:“酒店其实是我找人帮着时允订的,针孔摄像头也是我放的,时允当时根本就不知道。”
“第二天快退房的时候我才告诉他房间里藏着摄像头这么一件事,他从酒店出来拿着东西就冲到我家狠狠给了我一拳,认识十来年,那还真是第一次,直接把我给打懵了。”
陈彬自嘲般扯扯嘴角笑了笑,眸中划过一丝苦涩:“时允原本是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你们母子的,他是受的刺激太多了,我能看出来,在你们所有人之前,他其实是情绪最先崩溃的那一个。”
“那个家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憋屈了,他爸妈的事本身对他伤害就够深的了,你和你妈出现以后,他爸不但要把房子过户给你妈、还要把时允妈妈的骨灰盒从坟里迁出来改成三葬墓这事,我估计你是一点没听说吧?”
一提起要给时允母亲改墓的事,许临熙眉宇间的神色越发深沉,摇摇头以作回应,紧接着就听人轻哼了声,继续道:“还有就是你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妈。”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陈彬停下来抽了口烟,将缭绕的雾气从鼻腔中呼了出来:“你应该只知道大福患过一次肾衰竭,但不知道肾衰竭的具体原因吧。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其实都跟你那个说话做事表里不一的妈有关,在时允他爸面前是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我是个外人,只能把我看到的一些表像告诉你,但如果真的想了解事实的全部……”
陈彬说着想了想,把烟掐灭在垃圾桶里:“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问问王婶,她一直在时家住着,具体的情况她肯定比我更清楚。”
“是非对错的判断全在个人,我今天冒昧找你也只是不忍心再看着时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你们和不和好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但就是有一点……”
陈彬临走前转身,对上许临熙那张陷入沉思、眸光掺杂着诸多复杂情绪的脸,微微一笑:“一段失败的感情里受害的肯定不止是你一个人,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其实你们带给时允的伤害,一点也不比他自己做的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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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长荣在ICU病房里躺着的第五天,医生向时允这边下了最后通牒,询问家属对于是否继续使用呼吸机的具体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