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28)
“不麻烦,小羽的事就是我的事。”柯熠辞说。
“小羽这边,”师嵘看向温翎,“你安心做毕设,不要想东想西。有专业的人接手,大家就不要做无谓的担心了。”
温德泽推门进来,说:“呦,开会呢?”
“开完了。”温瑞雪说。
“小羽去北戴河看到白鹤了吗?”温德泽问。
温翎点头,他掏出平板,递给温德泽看照片。
温瑞雪举手:“我也要看。”
家里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网络上的舆论风暴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一丝半点的负面影响。
唯有正在做舆情研究的范珊珊知道,这仅仅是位于风暴中心平静的假象,线上的战争终究将降落现实,无论你多么努力地忽略它,它总会摧枯拉朽地撞向你。
《空巢父母隔空深情呼唤亲生女儿:求求你回到我们身边》
《拐卖是原罪!血缘关系真的坚不可摧吗?》
《谁来为悲剧买单?母女失散多年成陌路,究竟是谁的错?》
范珊珊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朝门口喊:“泱泱,快来帮我参谋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下周五入v三更。
第29章 纸船
在公关的建议下,温翎不得不放弃第二次外出采风的念头,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无聊得长草。唯一的乐趣是柯熠辞跑来学校找他,两个人在校园里散步聊天偶尔打打篮球,校区的每一寸角落都被两人探索过,他们甚至发掘了一处秘密基地。
“看。”柯熠辞拍拍向温翎展示他的橡皮泥作品——一个歪歪扭扭的沙堡,他在沙堡的正面用手指犁了一道沟和一个圈,说,“这是小河,这是喷泉。”
温翎看着自己堆的建筑,他对绘画有天赋,雕塑方面也有模有样。他做了一个皖南式庭院,白墙黑瓦,临水而居,一座拱桥连接河流两岸,两个小人踮起脚尖趴在桥头往下望,水面飘着一艘格格不入的纸船。
“为什么用纸做,不捏一个小船?”柯熠辞问。
温翎怔怔地看着建筑,半晌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小人,一巴掌拍扁房子,揉成一团灰黑的泥球,眼神异常冷静,不含任何情绪波动。柯熠辞吓了一跳,瞬间明白了原因,他从未问过温翎过去的事,耐心地等待温翎主动开口讲述。
【我以前住农村的时候,】温翎比划【我期待着我爸妈划船来接我。】他拿起灰色的橡皮泥团,在手里揉搓拉扯,变成小船的形状。
一艘船,两个人,一条黄狗。
“没人来。”温翎说。
如今的生活团花锦簇,父亲稳定的工作,母亲壮大的公司,考上大学的妹妹,和自己稳定的学业。
渐渐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会说话的。
他不是天生的哑巴。
柯熠辞拿起温翎手心的小船,放到一边,双目与温翎对视,说:“我们聊聊?你不想聊也可以。”
温翎下意识摇头拒绝,他不习惯诉说苦难,那些丑陋的过往仿若烙印于灵魂的斑点,腐蚀他的声带,让他无法怒吼、无法抱怨,他故作坚强地朝前走,无形的泥沼如影随形。
被拒绝的柯熠辞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同情或者难过,通通没有,他把看起来像爆破现场的沙堡摆在温翎面前,说:“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叫什么呢?”
温翎鼻子一酸,伸手抱住柯熠辞,脸庞埋进对方的肩窝。
柯熠辞听着耳侧颤抖的呼吸声,心道总算叩开蚌壳的一丝缝隙,他轻轻地拍打温翎的脊背,总有一天,温翎会告诉他事情的全貌。
收拾好心情的温翎坐在凳子上,用剩下的橡皮泥边角料,捏了一只小狗,守在柯熠辞的沙堡前。
“真是委屈这只小狗了。”柯熠辞说,“我帮它整修一下房子。”他把朝左边扭曲的墙壁用手指往右边顶,拿起牙签试图给外墙开一扇窗户。
温翎摁下柯熠辞的手,说:“要倒。”话音刚落,摇摇欲坠的屋顶压得墙壁整体向右倾斜,接着轰然倒塌,温翎抿唇绷住笑容,眼中波光粼粼。
柯熠辞耸肩,乐观地说:“好了,它的新名字叫做,小狗的垃圾场。”他捏了一朵红花放在灰扑扑的废墟中,拿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兴致勃勃地配文【小狗与鲜花】。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校门口的小时制收费雕塑室,温翎哪儿都不能去,柯熠辞便带着他把校区周围有趣的小店逛了个遍。两人玩够了,便离开雕塑室去食堂吃饭,走到半路,柯熠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朋友圈,发出不服气的声音:“这人,不懂艺术。”
温翎疑惑地偏头看他,柯熠辞解释:“一个朋友评论我的照片,问我为什么狗和花都在屎堆里。”
温翎第一次收到作品的差评,虽然他仅参与了一部分的创作内容,他比划【你要回复吗?】
“不回。”柯熠辞将手机揣进口袋,问,“你下午有课吗?”
【有一节。】温翎竖起食指,他比划【你今天不上班?】
“吃过晚饭,我得去派出所体验协警生活。”柯熠辞说,“下午回去补个觉。”
【你可以睡我的宿舍。】温翎比划【你做协警的时候,我可以旁观吗?】
“你不是走读吗?怎么有宿舍?”柯熠辞问,“能旁观,但就是我忙起来照顾不了你。”
【我不需要照顾。】温翎比划,【我妈妈想着留一个床位午睡用,就交了住宿费,但我没睡过。】
“行啊,我去看看你宿舍。”柯熠辞对温翎的一切都感兴趣,他搂住温翎的肩膀,抬头望着食堂门口银杏树泛黄的叶片,“秋天了啊,日子过得真快。”
温翎任他搂着,伸长左臂试探地搂了一下柯熠辞的肩膀,觉得有些怪,姿势像麻花一样,于是他放低手掌,放在柯熠辞腰间。
柯熠辞的表情变得古怪,他问:“你喜欢这样的吗?”
温翎以为柯熠辞不舒服,闪电般地收回手,尴尬地背在身后。
“我不是这个意思。”柯熠辞素来脸皮厚,纵使心里纠结成毛线团,他还是伸手抓住温翎的手腕,强行扣在自己腰间,“胆子大一点,哥哥脾气好。”
温翎的眼睛闪过笑意,他重复柯熠辞的话:“脾,气好?”
“脾气,好。”柯熠辞耐心地纠正温翎的发音,“前两个字是一个词。”
“脾气,好。”温翎认真地学一遍,凑近盯着柯熠辞绯红的耳根,温热的呼吸喷洒于皮肤表层,柯熠辞顶不住地往旁边躲一下:“你干嘛。”
“红。”温翎说,“你,热吗?”
“俩大老爷们凑一起能不热吗。”柯熠辞佯装镇定,又舍不得推开温翎,他一把将温翎拽进食堂,“进来,这有空调。”
无巧不成书,两人拉扯打闹间,碰巧与端着餐盘找位置的楚哲松打个照面。温翎没有停下脚步,打算径直走向打饭窗口,柯熠辞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温翎回头看柯熠辞,被揉乱了头发。
“哥给你整理发型。”柯熠辞挪动脚步,特意调整亲密互动的角度,保证给楚哲松全方位观看的VIP级视野。
温翎乖巧站在原地,让柯熠辞将他的头发越理越乱,终于柯熠辞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像个鸟窝。”他补救一句,“我去找个梳子。”
食堂里怎么会有梳子,温翎不介意地晃晃脑袋,乱糟糟的发丝回归原位,几缕碎发垂下额角,显出几分天真纯粹。
柯熠辞本想刺激一下楚哲松,眼睛却从未离开温翎,他看着对方像只扑水的鸟儿摇头晃脑,早就忘记自己暗搓搓炫耀的小心思。
“你想吃什么。”柯熠辞问。
温翎站在窗口处,打开平板,显示【西红柿鸡蛋盖浇饭】。
“我要一份青椒炒肉饭。”柯熠辞说。
温翎抬手刷学生卡,拿着号牌找个空位置坐下,柯熠辞扫视食堂,没有发现楚哲松的影子。他在温翎对面落座,眯起眼睛笑着说:“你怎么只跟我说话,不跟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