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22)
温翎浑身笼罩在暖洋洋的阳光里,他把镜头转向生机勃勃的满天星,炫耀地说:“看。”
“呦,它还活着。”柯熠辞稀奇地说。
温翎将镜头转回自己,鼓了鼓腮帮子,说:“它,一直活,着。”
“反正大家都是活到死。”柯熠辞忍不住欺负小朋友,“植物也一样。”
温翎哼了一声,将手机立在窗沿上,拿起小花铲继续在花盆里左捣捣右戳戳。
“它都快被你戳死了哥。”温瑞雪趴在沙发上方对温翎说。
手机里传出一声轻笑,柯熠辞闭上眼睛,听着温翎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放松地陷入浅眠,连温翎什么时候关掉视频通话都不知道。
温翎悄悄关掉手机,他似乎找到了一条能让柯熠辞睡着的路径,不过需要多次验证是否真的有效。
“我好想出去玩啊——”温瑞雪躺在沙发上虚弱地嚎叫,“打游戏打得我要吐了。”
温翎也闲得浑身难受,他拿出平板,仔细查看温瑞雪发来的亲生母亲的朋友圈,手执电容笔在截图上做笔记,总结需要查证的问题。
这位母亲名字里带个“慧”字,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她没有工作,生活以务农和带孩子为中心,经常骄傲于儿子的好成绩。她的丈夫是位开大车的司机,去全国各地拉货,最远跑到过新疆阿勒泰。无论去哪出差,丈夫回来总会给她带小礼物,即使是一朵鲜花,都会让她高兴得发朋友圈炫耀一番。
她看起来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全职主妇,为什么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才费尽心思地寻找亲生女儿呢?
温翎合上平板电脑,叹一口气,对这对陌生夫妻的敌意减淡些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或许也有难言的苦衷。
第23章 开学日
上午十点,温翎蹲在箱子前清点行李,他其实没什么可拿的,三件T恤、两条裤子、牙刷漱口杯洗面奶、几本画册和两个充电器。温瑞雪的东西比较多,不仅塞满了自己的二十寸行李箱,还占据了温翎的小半个箱子。她和温翎不同,温翎走读,她住学校宿舍,生活必需品一大堆,加上她买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比如一盆吹唢呐的向日葵玩偶。
“怎么就开学了。”两天前还在抱怨无聊的温瑞雪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收拾行李,“不想走。”
“都收拾好了吗,别漏带东西,北京跑回来怪麻烦的。”奶奶嘱咐道,“作业别忘了带上。”
“大学没有作业啦奶奶。”温瑞雪说。
温翎伸手合上行李箱,猛然听见玄关处响起敲门声,他站起身,小步快跑到门口,拉开一条缝,柯熠辞的声音响起:“小羽吃早饭了吗?”
门板敞开,露出温翎秀气的脸和一双黑漆漆的杏眼,他摇摇头,侧身让柯熠辞进来。
“我们先去吃个饭?”柯熠辞提议,他抬手朝温瑞雪打个招呼,转头期待地望向温翎。
“辞哥来啦。”温瑞雪说,她推了下温翎,“我哥昨天还在看你的节目呢。”
温翎比划【车票是两点开车,来得及吗?】
“现在十点半。”柯熠辞说,“妥妥够了。”虽然心里万分不想带个电灯泡,出于礼貌,他看向温瑞雪,“小雪一起吗?”
温瑞雪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她摆摆手:“我不去啦,在家陪陪奶奶。”
温翎被柯熠辞殷切的目光看得心软,他弯腰换鞋,拿上手机踏出家门。
柯熠辞跟在他身后,说:“你今天回去直接到学校报道吗?”
“不。”温翎说,他比划,【先回家,明天报道,后天上课。】
“挺好,以后咱俩就离得近了。”柯熠辞说,“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走,我们去吃小海鲜。”
海鲜小馆位于南市的一个小门面,招牌不太显眼,柯熠辞去找停车位,温翎推门进入餐馆,率先感受到扑面的空调冷风。
店员热情地招呼道:“请问几个人?”
温翎伸出两根手指,店员说:“从这边上楼,楼上有空位,手机扫码点单。”温翎跟随店员的指示拾阶而上,临近饭点,二层并不比一层清静多少,他环顾人声鼎沸的大厅,视线落在靠近窗户的四人小桌。
穿过摆放杂乱无章的桌椅,总算到了小桌旁边,温翎还未落座,身旁的椅子便被一只手抢去,一个戴墨镜的男生叼着根牙签,对温翎说:“不好意思啊,先到先得。”
温翎皱起眉头,虽然内心不忿,但也没必要因为座位起冲突,他转头去找其他空位,奈何整层餐厅只有这一张桌子。服务员看到温翎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上前询问:“先生,请问您几个人用餐?”
温翎伸手比了个2,服务员还未说话,抢温翎桌子的男生阴阳怪气地说:“现在的人啊真是傲慢,看不起谁啊连句话都不会说。”
面对这样的误解,温翎已经习惯,按照他原来的行事方式,必然打开平板电脑亮出自己患失语症的提示,但这个男生又抢他桌子又讽刺他,他并不想如此简单地放过男生。
柯熠辞停完车踏进餐厅,头顶的二楼传来骂街声:“欺负残疾人你有没有教养!”他打了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楼,入眼是被顾客围在中心的墨镜男生,和站在外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温翎。
甚至有善良热心的大姨,一边数落男生一边牵着温翎带他到自己桌前吃饭。
“温翎!”柯熠辞来到温翎身边,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了?”
温翎摁开平板电脑,上面亮起一句话【我不会说话,我想要一张吃饭的空桌子。】他翻到下一页【明明是我先到桌子旁边的。】语句后画着一张委屈的哭脸,搭配温翎圆润无辜的杏眼,很难不引发人们的同情。
“没打架吧?”柯熠辞上下打量温翎,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伤口。
温翎摇头,他指向窗边的空桌,示意柯熠辞坐过去。
柯熠辞松一口气,拍拍胸口,庆幸温翎只是脾气好,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包子性格。他没有依照温翎的意思坐到空桌旁,脚步一转,来到墨镜男生面前,问:“你好,我是他的朋友,请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残疾人怎么了,残疾人就能瞎编乱造欺负人啊!”男生不服气地抬高声音,他指着站在后排的温翎,“他先刁难服务员的,我帮服务员说话有错吗?”
柯熠辞一把打偏男生的手,说:“说话归说话,别指人。”
闻讯赶来的店主是位东北大姐,见男生开始胡搅蛮缠,便开口道:“单听你一张嘴哔哔谁知道真的假的,何况人家小孩都不会说话。别吵了,我这店里有新换的监控,贼清楚。”她扭头问一旁的服务员,“刘姐,他刁难你了吗?”
服务员摇头,说:“人家不会说话,怎么刁难我啊。”
柯熠辞掏出手机拨打110,当着墨镜男生的面说:“你好,我报警,地址是哈密道这边的威海海鲜小馆,有人吵架。”
“消消气,都消消气。”店主对柯熠辞说,“我送你一盘菜品,这事就算过去了,行不行?”
“不行。”柯熠辞说,“我要他给我朋友道歉。”
“那不可能。”墨镜男生说,他一口唾沫啐到地上,“我就是蹲局子也不跟哑巴道歉。”
柯熠辞下意识看向温翎,生怕温翎被恶毒的言语伤到,哪知温翎的表情愈加冷淡轻蔑。温翎低下头,在平板上写下两个字【我要一个道歉】,他竖起平板,展示给围观的群众看。
“赶紧道歉吧小伙子,嘴咋这么硬呢。”坐在角落的大爷剥开皮皮虾,往嘴里填了一口,“死鸭子都没你嘴硬。”
“就是,素不相识的,哪来这么大仇恨。”店主说。
“什么素不相识,他是个小偷!”男生盯着温翎,“他把我堂姐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