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且听一曲将军令(57)
「七皇子,你的情,我贾敛认了。」
「太子殿下,你要我放人?」
从贾敛这语气里,太子感觉到些许不妙。
他听得出贾敛所说的「太子殿下」这四个字里,非但没有半点尊敬之意,更多的是一种嘲讽和一丝疯狂的杀意。
「贾敛,你且放开他们,有话好好说。」太子投鼠忌器,怕贾敛狗急跳墙一下子把手上的公孙续弄死。公孙越虽然死了,但公孙续也是一枚能拉拢军队的棋子,而且出了什么事怕是连自家爱妃也会泣不成声,哀恸不已。
贾敛闻听,仰天大笑,「有话好好说?你怎么不用你的太子之位,来命令我这个乱臣贼子?」
「你是太子,你是一国储君,你是未来皇帝,你生来高高在上……我只是你卑微的臣子,所以我受了冤屈,就必须要忍耐。他公孙越的儿子、长兴侯的儿子可以把我哥哥害得九死一生,如今仍躺在榻上不得动弹。可但我连追究的权力都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是皇亲国戚,只因为他公孙续的父亲是太子的老丈人,姐姐是太子的老婆吗?只因为他温盛吉的姑姑是淑妃娘娘,表弟是十皇子吗?」
「公孙续是太子老婆的兄弟,温盛吉是十皇子的表兄弟,我也是我哥哥的兄弟!」
「太子可以用权力保护做错事的小舅子,十皇子能够不问对错的卫护表兄,我这个做亲兄弟的,却连为哥哥出一口气都不可以,是不是?」
贾敛形似疯了一般,咆哮道。
李天瑛的脸色很是难看,而太子更是感到颜面无存。
「十皇子、太子殿下,是不是这样,你们说啊!」
贾敛说着,一拳轰在公孙续的胸腹间,一脚踢在温盛吉的肚皮上,只把他们二人打得吐出一口鲜血。
「你们的兄弟是兄弟,我的哥哥就是下等人……」
双手分别按住了公孙续和温盛吉的后脑,狠狠地把他们俩的头都撞到一起。
温盛吉左手和右手大出血,早已经昏迷不醒了,只怕多过一时三刻立马就会送命去了。
「殿下……救…救我……」而公孙续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口齿不清地呼唤。
他真的害怕。
他就在贾敛身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贾敛身上那疯狂的杀意。
「今天,谁也救不到你。」贾敛突然冷静下来,平淡的道。他缓缓举起插在一旁的长刀。染上鲜红又森冷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烁一股诡谲的红光。
李天瑛快要疯了,上次看着自家表兄毁容,难道这次要看着自家表兄送命!?
「贾敛兄弟,你不要做傻事,你杀了我表兄,我舅舅长兴侯一定会找你拚命的!哪怕是父皇都保你不住的!」
「对!贾将军,你冷静点!孤保证,今天之事孤一概不追究。荣国公长子重伤一事,孤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太子见贾敛来真的,也顾不得自己最着重的颜面了,连忙大声劝阻。
而贾敛却置若罔闻,手中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公孙续和温盛吉二人的脖颈砍去……
第五十七章 孤臣
「小公子, 住手。」
眼见着公孙续和温盛吉二人就要毙命于贾敛刀下,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把尖细却又平和的声音。
只见旁边蓦地伸出两根保养极好,白净细腻的手指,两根手指一夹赫然就夹住了刀锋。这一夹,没有人能形容这动作的迅速和巧妙, 甚至没有谁能够想象它的出现。
刀锋已抵到公孙续的脖颈上, 鲜血从刀锋边上流淌出来,只让人看得胆战心惊。贾敛这一刀,真的是冲着公孙续的脖子走, 打算一口气砍完公孙续的脖子就砍温盛吉的脖子, 完成双杀成就……
可是他手中的长刀已不能再动, 来人的两根手指恰巧捏住了它的刀尖。来人的出手若是稍稍慢一点,捏的地方若是稍稍错一点, 捏的力量若是稍稍轻一点,那么公孙续现在就已是个死人!
太子张大了嘴巴, 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 还真砍啊!
而最令太子等人惊愕的是, 他们才刚听见来人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但刀锋却已在瞬间被来人夹住,来人的出手竟比声音还要快。
贾敛抬头一看, 喊出了一个令众人不敢置信的名字。
「伴伴。」
来人面白无须, 笑得一脸和气, 俨然是相伴在周文帝身边数十年的首领太监、东厂厂公──戴权。
「子芝拜见厂公。」冯子芝率一众东厂番子拜见自己的顶头老大。
「起罢。」戴权瞧着冯子芝满意地点点头。这次冯子芝还是做得不赖的, 一接到消息就一边遣人告知自己, 一边带齐人马赶到贾敛身边,搜集真证据混合假证据,哪怕贾敛灭了公孙府满门都能分分钟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虽然没有跟太子等人硬顶上,但也是对的,内侍终于是奴才,怎能对主子动手呢?
在心里已有了偏向的戴权怎看冯子芝都觉得顺眼,认为他有自己当年追随仍是昭王爷的周文帝时,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风范。
「小公子,你的委屈,皇爷都知道了。」戴权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上好的丝帕,轻轻地替贾敛抹去脸上、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一下子就把事情定性了。
他还委屈了吗!?都拿刀砍人了!
太子、李天瑛等人真的疯了。
「你看,是谁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总不会是皇上亲临吧!?
只见戴权所指的方向停留着一辆马车,车帘挑起,但见贾赦被绷带包裹着,脸色苍白地躺在车上,小张氏和贾瑚分在两边,搀扶着贾赦从车上坐起来。
「哥哥?你没事了?」贾敛高兴的问。
「弟弟…哥哥没事了……你…且住手吧!」贾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势的关系,语气有点不知所措。
「对啊!小叔,你为夫君所做的已经够了,咳咳…嫂子感激你。你有这心就够了,咳…咳…如果因为为了替夫君报仇,有什么三长两短,夫君这一辈子都会自责不已……咳咳……瑚儿和琏儿也会伤心的。」小张氏感激的看着贾敛,掩嘴微咳。她没有什么不感激,要知道伤的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连一家之主贾代善都决定不追究,更不好说婆婆史氏和二叔贾政了!就只有小叔子敢杀上对方府第,替自己夫君讨回公道。
贾赦身后,小贾琏冒出头来。
他跳脱地跃下马车,小跑扑到贾敛身上,甜甜的唤了一声,「小叔叔!」
贾敛手一松,忙不乎放下自己拿刀的手,抱好小贾琏,以免他跌倒。
戴权欣慰地看着这温情默默的一幕,示意随他而来的宫中太医替公孙续、温盛吉二人救治。
他从周文帝处讨得旨意后,就直奔荣国公府和医馆,接上了刚刚醒转的贾赦、小张氏和两个小孩。
一路上告诉他们贾敛为替贾赦报仇,都做了些什么事,以借他们的口来劝说贾敛。
「伴伴,你说该如何处置我吧!」贾敛冲着戴权说,他知道戴权,或者说周文帝总不会害自己的。
「不过,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冉封他们只是听从我命令,有何事我也一力承担。」
「将军!」冉封等人双目微红,齐声喊道。
戴权好笑地点点贾敛的头。
「戴公公!」太子紧皱眉头的道,换着第二个敢这么无视他,他早就着人一顿杖责了。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戴权不慌不忙地向太子行礼。
「见过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除太子以外的诸皇子都微微侧身,不敢受戴权全礼。
「免礼,戴公公,父皇究竟说要如何处罚贾敛这无法无天的家伙?可是要打入天牢?」明显是被贾敛迫急了,太子急忙追问。
戴权脸上不显,心底却是一叹。太子真的越发大不如前了,当年是多么的英明睿智,诚正平和,近些年怎得越发的糊涂冲动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皇爷英明神武,自有决断。」转身把一卷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圣旨拿出。
此旨一出,即使是尊贵如太子也得跪到在地上。
「制曰:长兴侯之子温盛吉自被逐出蓝田大营后,不思己过,反伙同从三品的讨寇将军之子公孙续谋害荣国公长子贾赦,致使其重伤……品性卑劣…其心可诛……」接下来就是一阵冗长、雅致而又晦涩的措词毫不客气地臭骂温盛吉、公孙续二人,使得太子和李天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最后结果就是温盛吉犯事情况恶劣,判入狱三年、其父教子不严,官降一级;公孙续被革去功名,三代不得科考、太子侧妃不守女戒,贬为侍妾;
而贾敛行事轻狂,虽事出有因,但死罪可免,活罪不饶。念其年少功劳卓著,故功过相抵,罢禁军副统领之职,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贾将军,接旨吧!」戴权把圣旨交给贾敛。
「父皇太偏心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抱怨周文帝的都就只有太子一人,周文帝长年累月的偏爱终究是把太子捧得不知道自己的地位。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看方向竟是要进宫找周文帝理论。
十皇子李天瑛却是不敢对这旨意有一分一毫的不满,只是与李天瑾和李天琅告罪一声后就往自家表兄方向赶去。
大皇子李天璜和六皇子李天瑢见死对头吃了一次暗亏,幸灾乐祸地离去找自家外公保和殿大学士、大皇子党的核心──景泰商议了。
李天琅不知道是不高兴贾敛平安无事,还是别的,竟也拂袖而去。
徒留李天琰和李天瑾这两个聪明人停留原地,思量这次旨意的背后含意,他们敏感地听得出戴权一开头所说的是「制曰」不是「昭曰」。
圣旨开头是昭曰,就代表由皇帝口述旁人代写的;而开头为制曰,则是由皇帝亲手所写的。
看来父皇真的很是看重贾敛,竟连太子的脸面也不顾!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尤其是李天琰更是打从心底暗恨,要是他刚才面对太子没有后退,始终如一地支持贾敛,定能得到贾敛乃至他背后势力的支持,现在怕是……
贾敛一手抱着白嫩嫩的小贾琏,一手接过圣旨,「伴伴,麻烦你老专门出宫一趟了。」这些年随着戴权的年纪老去,除却宣读各重大圣旨外,他已经很少出宫的了。
「你长大了,很好。」三分轻狂,七分深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作为阻止贾敛的那人,戴权在两指夹上刀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即使自己不出手,贾敛都不会真的砍下去。
贾敛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识穿,也不害羞,只管笑着。
戴权没好气的摇摇头,「老奴只盼你莫要跟牛金那老不羞一样,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子芝,你是个有能耐的,想做什么就做吧!咱家年纪大了,但总能替你遮掩一二的。」言之下意是打蛇不死,后患无穷,要冯子芝把手上的真真假假的证据都爆出来,好让太子等人不会再因此事逮住贾敛追究。
「是。」冯子芝低眉顺从的称是。
贾敛也不管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说给他知道,就是他不应该知道,反正不会是害自己的。
「奴才请四皇子、八皇子安。」
未等戴权拜下去,李天瑾就已经先李天琰一步把他扶起来,满脸温和的说道:「哎呀!戴公公这是做什么?您老从小就跟在父皇身边,劳苦功高,让您给我下跪,这岂不是折杀我吗!」
戴权可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司礼监首领太监说是内相也不为过。在周文帝的眼中,相伴多年的戴权可比他们这些不得宠皇子的份量高很多。
李天瑾怎敢让他下跪!
他一边搀扶着戴权,一边将一张银票悄无声息的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