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且听一曲将军令(141)
李敛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家伙该不会下一句就是说原来他呼韩邪最在乎的是他李敛,然后因为生得不到他的心,就死也要得到他的人,跟他一起堕崖,强行做一对同命鸳鸳吧!
李敛可没有忘记呼韩邪看着他那火热的眼神和那耍流氓似的生理反应。
幸好,呼韩邪的下一句让他立时松了一口气。
「小时候,我过得不好,我一点也不喜欢我的父王,更不用说我的族人了。这样的我怎会有那个心去带领族人称霸天下呢!」呼韩邪淡淡的道。
依照呼韩邪的睿智和多年来的经验,他会不知道连日昼夜攻城,会使得自家匈奴将士的精神绷紧,战况一旦出现不顺,至少会出现溃败的结果?就算他真的不知道,但其他经验老道的匈奴将军会不提醒他?
突然,呼韩邪语出惊人:「我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
李敛呆了一下,甚至把这句说话在脑海里运转了三次之后,才反应过来。
「我母妃是义渠部族长的长女,身份尊贵,未嫁之前是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她与父王…伊稚斜大单于的结合,只不过是因为义渠部和挛鞮部的结盟需要而已。虽然我的母妃是颛渠阏氏(正妻),但伊稚斜大单于压根儿就不喜欢她。而我的母妃的意中人是她的表哥、突厥一族阿史那部的少族长──阿史那曷萨那。」
李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任的突厥族可汗就是叫做阿史那曷萨那。
呼韩邪自嘲道:「很可笑吧!匈奴大单于的正妃居然和突厥可汗偷情,还要搞出一个孽·种!呵呵!」由于长时间的用力,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麻木了。
颛渠阏氏怀上这个孽种的时候,也许还有点又惊又喜的感觉。惊的是自己居然怀上了丈夫以外的人的血脉,喜的是自己居然怀上了心上人的血脉。
但当真正诞下这个自己和表哥的爱情结晶后,她害怕了。
即使当年年幼的呼韩邪相貌还未完全长开,但颛渠阏氏一眼就看出呼韩邪与他生父的相貌有七成相似。
那一剎那,颛渠阏氏恨不得亲手掐死呼韩邪。
如果让丈夫发现她不单止偷情,还诞下野种,她和她的族人都承受不起来自匈奴大单于的怒火。
幸好,伊稚斜只见过阿史那曷萨那寥寥数次,加上匈奴和突厥世有联姻,长相特征也差不多,颛渠阏氏百般遮掩之下才把事情混了过去。
所以,当年呼韩邪被伊稚斜大单于放逐到部落最边缘的地方生活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不单止没有阻止,甚至私下禁止旁人接济他。
刚爆完一件大料,呼韩邪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有一天,伊稚斜大单于在出使完突厥的使者回来禀报之下,终于开始怀疑我不是他的儿子。而我母妃得知消息后,先发制人,亲手下毒,毒杀伊稚斜大单于。」
听到这里,李敛好不容易总算把事情搞清楚了。
简单来说,就是颛渠阏氏和突厥可汗偷情,生了呼韩邪。伊稚斜大单于怀疑小儿子不是自己亲生儿子,正想派人查探之际,颛渠阏氏就毒死了伊稚斜。之后,呼韩邪成功干翻伊稚斜的亲生儿子延术,坐上匈奴大单于的位置。接下几年励精图治,养精蓄锐,在呼韩邪亲生父亲──突厥可汗的帮助下,成功坐稳匈奴大单于的位置不止,还一跃升任为草原王。
李敛恍然大悟,难怪突厥不像柔然般身在曹营心在汉,也不像鲜卑般见风使舵,总是带头力撑呼韩邪的行动,逼使柔然和鲜卑不得不从!他本以为是因着两族世代姻亲之故,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
想不到草原套路居然这么深!李敛肃然起敬。
「收起你那令人恶心的同情,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从你眼底流露出来令人作呕的怜悯。」呼韩邪面无表情的道。
他说这些话不是想要李敛同情他。
呼韩邪厌恶自己的生父和生母,甚至憎恨自己的存在,就连那些普通的族人,他也一样厌烦得很。
返回一开始的话题,「带领匈奴变得强盛,只是我的第一个目标。之后,我要它盛极而衰,一蹶不振再到彻底覆亡。」眼神阴鸷冷漠。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没有失望,就不会有绝望。
七杀者,个性鲜明,爱恨强烈,具反叛性,虽有威势但稍嫌激烈。好杀,好斗,呈凶,且喜怒无常,果断刚强,有谋略,无情义,对事物多疑,固执而骄傲。
「咳…所以…你…想要告…诉我…咳咳咳…你决定…束手就擒…让我率领大军…把联军…咳咳…都灭了吗……」说话间带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呼韩邪干净俐落的说。
「好歹都是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打造出来的一支大军,这么容易让他们去死,有点不值得。但我又真的想要他们去死,所以……」
李敛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出现了。
呼韩邪认真道:「我决定现在和你一起去死!」
李敛不敢置信。
「你刚才不是这样的态度的!」他试图冷静下来说道理。
呼韩邪从善如流,「我改变主意了。」
〒▽〒李敛闭上眼,痛恨老天爷为何让他和一个疯子在一起。
「匈奴失去我,按照破六韩拔陵和敏何查的能力和…突厥的支持,足以继续带领联军前进;而周朝失去你,士气大降之余,余下来的将军之中,贺齐擅守不善攻,牛继宗、冉封等人都只能算得上是猛将,而不是将才。但他们稳扎稳打之下,能够凭借周朝的庞大的后勤打消耗战,把匈奴和突厥两族彻底耗死。因为你的死,即使匈奴和突厥想要投降议和,恐怕周朝太上皇也不会接受。」呼韩邪疯还疯,但一番说话说得有条有理。
呼韩邪扬起嘴角道:「而且,只要你死了,你那小情人怕会为了你而倾尽一国之力为你报仇,杀尽匈奴一族吧!」尤其是看到他和李敛两人手牵手「殉情」的情景。
不得不说,呼韩邪突然间有与李敛一起去死的念头,除了因为上述的考虑及对李敛那股特别的感觉外,为了让冯子芝这个杀千刀的「大敌」伤心欲绝也是其中一个极大的理由。
想当初呼韩邪派往周朝的探子把偶尔探听到周朝天策府统领和东厂厂公是一对的消息传回匈奴后,呼韩邪在大帐里呆坐了一天一夜。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曾经猜想过也许李敛身体有疾或者有龙阳之好,才没有娶妻,还把侄子过继到自己名下,但无论如何怎样都没有想过李敛居然是与冯子芝那条美人蛇是一对的!!!
回神过来后,呼韩邪不止一次讽刺周朝皇帝真是个窝囊废的!连自己身边的太监和身握重兵的将军搞在一起也不制止,如果哪一天因为这样丢了皇位、丢了性命都是他自找的!(皇上委屈:父皇不准朕制止,这怪朕咯!)
李敛身子一僵。
的而且确…有这种可能……冲冠一怒为蓝颜这事,小芝是一定做得出的。
李敛倏地觉得自己肩膀变得沉重起来。
说话间,一直兜住呼韩邪并承担着李敛重量的蔓藤网终于忍受不住,断裂了。
呼韩邪没有丝毫的慌张,该说的他都说了,现在走向他计划的结局而已。
冷风呼啸,眨眼的功夫两人身子已落下数丈!
握紧李敛的手,闭目待死的呼韩邪突然感到身上的失重感一顿,讶异的睁开眼睛。
该不会这么幸运又掉落到蔓藤网里去吧!?
「…嗯……」
却是李敛在跌倒的时候,用右手在崖壁上拼命乱抓,得老天爷怜悯,竟然被他捉住了一块凸出来的山石。
他单手悬在那里,另外一只手还要牢牢捉着呼韩邪,显得危如累卵。
「放弃吧!你撑不住的!」呼韩邪好意劝说。
李敛深吸一口气,「你·他·娘的闭·嘴!!!」热血上涌之下,他只觉自己的内伤都仿佛好了几分。
呼韩邪乖乖地闭嘴。
李敛天生神力,就是举起三个呼韩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现在身受重伤,所以拉着呼韩邪倒是显得艰难无比。
「呼!呼!」他双脚摸索着,蹬在崖壁上的凸凹之处站稳。
李敛站稳之后,咬紧牙关,开始奋力向上爬去。
他的右手早已经被凸出的山石树枝蔓藤连刮带擦的血淋淋一片,于是,攀过的地方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一个人爬上去已经不容易,更何况还要拉着呼韩邪这个拖油瓶(死猪)。
看得连呼韩邪都不忍心了,「你放手吧!」没有他的拖累,李敛就算不能爬回崖顶,都应该留等到援军的到来。
「你·他·娘的闭·嘴!!!」头也不回的再次吼道。
呼韩邪怔怔的看着这个死死抓住自己不放,只靠一只手臂的力量使劲向上用力攀爬的背影。
「呼!呼!呼!呼!」李敛大口大口的呼吸。
「值得吗?」
「我天策儿女敢作敢为!我他娘的就当把命还给你!」李敛气运丹田,不顾体内的重伤,再一次爆发内力。
呼韩邪默默不语。
良久,李敛两条胳膊都已经酸麻透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他的右手已经被磨擦去一大块皮肉,尽是鲜血淋漓,伤口中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沙石和木刺。而他的左臂因着强行用力的关系,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从手臂一滴一滴的流淌到手心。
看着即使如此,但仍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的李敛,「贾敛!要是今次大难不死,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呢!」语罢,呼韩邪终于不像一只死猪任人拖曳,他抓住了一块凸出来的尖石头。
「呼!呼!呼!」李敛低头瞄了他一眼,依旧气喘吁吁却露出一个笑容。
归雁谷四处都被点起火焰,被困在谷中的匈奴骑兵有的慌不择路之下,堕马被践踏死;有的被寻仇或误伤之下,被自己人用兵器杀死;有的幸运地误打误撞找到秘道出谷,却来不及开心之际,就被林寒留在秘道外的天策将士射死。
「厂公!找到了!元帅在这边!!」
当冯子芝带着暗士好不容易从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寻到李敛的时候,便惊恐地看到李敛单手抓着一块石头摇摇欲坠,黑色的劲装被山风吹得鼓荡,仿佛随时都会从崖壁上掉下来。
一声惊呼险些冲口而出,冯子芝生怕会影响李敛,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连忙死死咬住了嘴唇,因为用力过猛,口腔里弥散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丝毫不察,只记得自己低声吩咐暗士想办法救人后,便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李敛,生怕自己眨一下眼睛,这个人便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碧露丹
待暗士把李敛和呼韩邪二人救上崖后,李敛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一动也不动, 胸口没有起伏, 仿佛……
看着自己最惦记担忧的身影就在前面,但冯子芝像是被定身似的,双脚牢牢地贴在地面, 没有前进半步。
他痴痴地凝视着地上那个自己闭上眼都可以清晰绘制出轮廓的身影。
冯子芝想要上前去紧紧地抱着李敛, 但又怕爱人已经……
狠辣无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公罕有的迟疑了。
短短五、六步的距离此刻犹如难以跨越的天堑, 暗灰色的眸子里慢慢染上浓浓的哀伤、绝望。
「嗤!孤这么多年怎生就没发现你冯延年居然这么如此的婆妈?」被李敛的情况好太多的呼韩邪,半躺在地上嘲笑冯子芝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他毫不在意旁边一众「救命恩人」的怒目而视。
难得看到死对头脆弱失态的一面, 他还不使劲地踩下去才怪!
睚眦必报的冯子芝面对呼韩邪的嘲弄充耳不闻, 只抿紧嘴唇, 迟迟不肯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