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最强疗养院(30)
这火显然不是雷文施加的,触手团没有任何被烧焦的痕迹,反倒骤然膨胀,巨树般粗壮的腕足高高扬起,裹挟着岩火重重砸下。
“轰……”
“轰!”
太多了。
怪物太多了。也太大了。
狭小的暗室不断被挤占空间,雷文连退几步,抬起火刃挡住落下的腕足,能劈断巨龙骨肉的锋刃,居然破不开那层包裹在怪物外的火。
他果断勾起灵摆,将虚无的火刃重塑成坚硬有形的金属阔刀,用全身的力道带动阔刀挥出时,看见划水猫正灵活地往他身后一跳。
一段流淌着涎液的腕足,扭动着鞭打而来,朝辞抬起手中的折扇一挡,肉柄相触的瞬间,那把缀满蕾丝的女士折扇倏然抽长。
一柄极其朴素的、骨白色的长剑遽然成形,朝辞懒洋洋地挥出一剑,还有心思左右张望:“院长呢?”
眼前的腕足丛林眨眼零落,两人看见院长正站在十字架边仔细……研究食材?
到处都是转基因巨型章鱼,只有十字架这里还有点小鱼苗,仍在努力往新王的方向爬。
康柯稍带好奇地拿脚拨弄它们:“扫描看看,能吃吗?”
死装哥对啥都挑剔,唯独对食材没讲究。臭豆腐、榴莲、折耳根……只要好吃,他百无禁忌。
有禁忌的猫和菇满脸震惊:“……”
惊恐猫:“院长,这可不兴吃啊院长!”
系统也连忙发出闹钟提醒:【滴滴!爹,面膜时间!面膜时间!】
康柯觉得面膜的事可以缓一缓,明天吃什么比较重要:“你扫——”
“哎呀院长!”
淡定猫不淡定地试图冲过来,却被再度生长的触手拦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战场怎么是院长您呆的地方?回院敷面膜吧,看我们员工出力。”
雷文斩断拦在面前的触手,头一次和死猫一条心:“对、对啊,想吃海鲜?明天我让人做,打包给您带回院。”
——也行。只要有小章鱼吃,院长很好满足。
康柯优雅地撤退了,回院撕开他3000点一盒的面膜。将面膜捯饬服帖后,再一看光屏,猫菇居然还在打。
密布丛生的触手遮蔽了局中人的视线,但遮蔽不了系统的俯拍视角。
康柯能清晰地看见,十字架边,那些西瓜大小的触手团仍在不断从天顶坠落,缠着十字架,互相推搡着向上攀爬。
【啊啊怪物要吃人——诶?】
康柯看了眼没有啃咬新王,反倒将自己拆碎了,争先恐后往新王嘴里涌的触手团:“……”
蟹蟹,忽然不想吃小章鱼了。
新王拼命挣扎,画面看起来相当怪异恶心,能因此感到兴奋的恐怕就只有边境侯一个:
“吃啊……快吃啊,为什么要拒绝?”
“这些孩子都是用你我的血肉制造出来的,再干净不过……啊,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你的孩子,吃自己的孩子不舒服?”
“不行不行,你必须吃。不吃你怎么能活下去?怎么能继续承载……神明的诅咒?”
十字架上的人于某一瞬骤然定格。康柯清楚地捕捉到,在新王的身后,有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狠狠扎进了新王的后脊。
那针很奇特,材质是透明的。凭康柯的眼力,可以清晰分辨出中空的针体里藏着一撮深色的灰烬,不断在管芯内冲撞,又逃脱不得。
康柯伸手划拉了几下光屏,结果因为精华液太滑手,没成功把针拔出来,倒是先听到了老变态的新一波KTV:
“看到有人来杀我,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是不是觉得……自己离自由只有一线之遥?”
“嗬嗬……他们救不了你的。”
“你看,我是个多么贪生怕死的人啊。为什么我这么怕死,还敢研究黑死病?当然是因为,我的手里有最后的底牌啊!”
“西南——这么宽阔的疆域,行走过多少神明?有多少神明在这片土地上陨落?”
“他们的骸骨,就埋在我们脚踩的这片土地下!只要能挖出来,就是我的!”
“只可惜,有关神战的记录太少,唯一能确定埋骨处位置的,只有山火之神。”
康柯:“……”
啧。好耳熟啊。山火之神又来刷全勤了?
“……”某些人打着打着,动作也放慢了。
纳闷菇:咋又有山火之神的事?这废物玩意儿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嫌弃猫:难怪这些东西这么难砍……原来是借用了上代神的骨骸。
这倒不稀奇了,难怪小傻菇的报告里说山火之神的实力弱得不能看。尸骨都被人薅走大半了,能有啥实力?
朝辞猫爪一瘫:“滴滴,院长,神格。”
康柯细细擦干净手指,再度敲了下光屏,一枚暗红色的神格凭空坠降。
墙壁中,边境侯的声音从老变态逐渐变成老破防:
“神力……为什么用不了神力——”
“那是什么?!你手里的那是什么?!”
“为什么你有神格!?”
本尊的神格在手,神骨的力量被削得微乎其微。
边境侯的无能咆哮中,雷文一通砍瓜切菜,将剩余的怪物统统剿灭。
朝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拿着他那把细剑到处戳戳:
“这里有一只……这还有一只。”
“小傻菇,你杀章鱼的时候能不能仔细点?万一有人觊觎这些丑章鱼,让我们捎带几只活的回去当特产呢?”
雷文瞬间窒息:“……这些东西这么丑,院长到底为什么会想吃?”
康柯惋惜地看着最后一点活口被雷文的火浪吞没:“有些丑东西,其实比正常的食物更好吃。”
比如丑橘啦,长得像猫屎的八月瓜啦……
动植物都是这样子的,长得丑一点,才能防止捕食者觊觎自己过于鲜美的肉嘛。
康柯又敲了下菇猫,提醒:“去看看新王。边境侯还在骚扰他。”
十字架上,新王低垂着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耳边是边境侯那道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正在孜孜不倦地说着什么,伊瑞尔思维涣散了许久,才依稀听到那么几句:
“……机会,只要你弄断身体里的那根长针,诅咒逃逸出来,就会立刻去找龙骑士!”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摆脱神明的诅咒……”
他又把眼睛合上了。
汗水流入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拒绝去想自己当下的形象有多狼狈,是否丢了妖精一族的颜面,只放任自己在过去的记忆中徘徊。
这是他自被俘以来,最常做的一件事,有助于他逃避难以承受的痛苦。
不过这半年来,这种方式也开始变得不那么让人愉快,因为比起那些高兴的、光荣的、骄傲的回忆,他逐渐变得更容易回忆起一些并不积极、原本催眠自己忘记的事。
比如童年时,他和同伴如何戏弄某个混血的同伴;
受信任长辈的鼓动,他如何引导人类贵族进入妖精族地的边郊,惊傻地看着军队将他的某位远亲从屋宅中拖出,手起刀落,砍头杀死。
漫长的幽禁时光,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长相、同伴的长相,只有那个备受欺负的混血小鬼、还有那个倒霉远亲的脸,在记忆的洗礼中愈发清晰。
雷文·裴恩·埃尔多利亚,那个混血小鬼的名字。
瑟埃·裴恩,那个倒霉远亲的名字。
他开始频繁地想,自己当下所遭受的一切,是否是在偿还童年的愚蠢。
因为他的缘故,瑟埃被杀死时,雷文还被困在某个“捉迷藏的箱子”里,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后来雷文被他母亲带走,回归皇宫。数年之后,成为人尽皆知的帝国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