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最强疗养院(163)
会议厅里除了他,根本没人敢说话,笼子里的哭叫都被闷在消音屏障里,鬼知道他在这一片死寂中高声说“安静”是什么心理。
熵增单手撑桌,轻松地跃至桌外,期间扫倒了旁边倒霉蛋的茶杯文件,然而没人敢就此提出意见,熵增也置若罔睹:
“从你们先开始吧,如何?”
他轻盈地来到研究员们面前,侧耳倾听了几秒——即便消音屏障根本没解开,任何辩解都传不出来:
“哦……嗯……罪有应得?应当用最有视觉冲击力的刑罚惩治你们?让自己的人生能在最后的时刻有点观赏价值?”
“……”康柯挪开视线,并将熵增口中冒出的任何言语定位为屁话。
“我当然愿意满足你们的这点临终遗愿——接下来再听听副官先生的辩词如何?”
熵增这次抬起了手,去撤销副官笼子外的消音屏障。
但即将触碰到屏障前时,他又骤然止住:
“——等等,回过头来想一想副官先生的罪名,他还有什么辩解的余地呢?”
“失败就是失败,总得有人为那么一大批被消耗掉的熵增种子付出代价。”
他似乎变得意兴阑珊了,转身跳下发言台,冲着主持人摆摆手。
当他在康柯面前站定时,粘稠的血浆如同大桶大桶的颜料,猛然喷溅在他身后的铁笼屏障上!
下属们噤若寒蝉,康柯只遗憾不能当场鼓掌。
熵增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装模作样地拿着笔打钩:
“研究员,解决了。没用的副官,解决了。忘恩负义的叛徒——”
大片乱麻似的黑线裹挟着暗红色的能量骤然涌过,像某种畸形臃肿的毛虫。
它以不符合体型的迅捷,将错愕的朝辞从观众席上拖出。
熵增也画了一个勾:
“感谢我们的新伙伴,如此可靠地向我指出埋在身边的钉子。”
他冲着会议厅的东南角挥了挥手:“站起来,磐眠,站起来让大家看一看。”
“……”康柯的视线跟着所有人一道望去,看见某个才分别不久的身影施施然站起来。
脸虽然仍是那张脸,但那副困倦无所谓的状态,令寰和惯常爱端着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疯了,熵增?!宁可相信敌人的一块切片,不肯相信我?”朝辞挣扎着试图之前站起身,银灰的长发变得蓬乱狼狈,“我向你袒露过我的计划,不制造混乱根本达不成目的,康柯不会允许他的员工做这种事,我是最不可能背叛你,回到康柯身边的人!可他呢?”
“我认为他的理由比你的更充分。”熵增无趣地丢开手里的纸,“说到底,我根本不理解你的计划——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人建立新秩序?”
“磐眠投奔我的理由就真实多了——他的本体将他切割出来,就为了替自己收拾烂摊子,一旦烂摊子收拾完,接下来就会轮到他被收拾。”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因为‘不想被本体吞食’而投靠我的手下,还是一个为了满足他人的利益而投靠我的手下?”
“……”朝辞有一瞬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冷笑。但在死亡的威胁下,他按捺住了,压着嗓音自证,“你该目睹过无数次人类能为理想付出什么。”
“的确,但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一种?”
熵增脸上那层伪装出的愉快笑意像幕布般撤去了,露出其下真实的多疑、阴戾。
吊灯的光自上而下地打下来,在他脸上营造出大片的阴影,配上他凌乱的碎发,面无表情的脸,令他像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站在理智彻底崩断的边缘摇摇欲坠。
而朝辞不吝于推他一把,哪怕可能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你可以用任何方法确保我的忠诚——而且你不能当着所有下属的面杀我,我没做任何不忠于你的事,而且完成了你交给的任——呃!!”
血浆四溅。
“……”康柯僵坐了须臾,抬手接过旁边同事递来的纸巾,擦拭脸颊上的血。
指头粗的黑线如同蚯蚓,深深扎入朝辞的四肢躯壳,在恶意的游动间带出淅淅沥沥的血雨。他的肺叶被带出体外,甚至无法发出呼痛的惨叫。
“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熵增眼底的红光癫狂而混乱,作为熵增的概念体,他的思维本就很难保持冷静理性,混乱、思维奔逸、喜怒无常才是他的常态。
“……你……”
难以听清的词句像呼吸一样,从朝辞破漏的身躯中泄露出来。
熵增慢慢走到朝辞身边,跪伏下.身,右手温柔地梳理着朝辞被血打湿,蓬乱而湿漉地纠缠着的银发,侧耳去听对方的遗言:“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朝辞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嗬哧了几口气,随后,一段清晰的诅咒落入熵增的耳中:
“14580……会离开你。不懂人性的怪物……留不住任何人。你会永远孤——呃!”
骨头折裂声、血肉撕咬声,眼前的画面简直像一部限制级恐怖剧。
熵增的嘴如同巨蟒一般骤然张大,双手硬生生将朝辞的身体拧断、往口中塞。康柯侧目避开宣讲台时,清晰地听见身后有人在努力抑制反胃的声音,以免招惹熵增的注意。
脆响和粘稠的声音在会议厅中回荡。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注视熵增完成进食,整理自身的衣服,鬣狗般的喘息声在他转回身,面对所有人时被收敛住:
“够了。我等待得够久了。既然你们无法替我摘来胜利的果实,那就由我亲自来做!”
“……?”还在乱想“cue的不错,就是代价有点吓人”的康柯动作微顿,看向熵增。
这是要发起总攻的意思?现在?
不光是时间比他和寰预料的前,还有那句“亲自来做”——什么意思?
熵增能直接上正面战场了?在此之前,熵增明明还碍于规则的制约,没法亲临战场呢?
他的这些思虑,熵增当然无从得知,毕竟有过一回寰被窥伺心声的经验教训,康柯和寰在潜入时将自己的思想封锁得很深。
因此,此时的熵增只是凭着兴起的情绪做事:“磐眠!”
他指向东南角:“你接替台上这些废物,主持对九州的正面战场,旧九州是寰的本源,只要能对那片宇宙造成伤害,寰一样不会好过。”
“所有人!都跟他一起行动!”
“那你呢?”康柯揣摩着14580的人设,在熵增扫来阴鹜不满的注视时一个激灵,做出关心的样子,“你说要亲自做——你能进入九州宇宙?”
“我能。”熵增的视线夹杂着阴沉沉的疑虑,硬梆梆地蹦完这句,就挪开目光,“所有人,回去做准备。明早五点整,我要看到熵增种子在九州炸裂的火光!”
所有人几乎弹射起步,以最快的速度涌出大厅。
康柯特意慢吞吞地收拾,但直到跟随最后的人群离开大厅,都没被熵增拦住,做些警告或者动手杀死。
回到办公室关上房门,寰浮现身形:“熵增会不会选择不杀14580?”
都被激怒成这样了,还能放14580离开,熵增会不会没有他们预想得那么偏执?会不会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也对14580有所不舍?不管怎么说,14580毕竟是被熵增认可的半身,这种羁绊感……
“你在以己度他?”康柯因看见熵增生吞朝辞而产生的后怕被冲散些许,快而轻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敛起笑容:
“你确定之前和朝辞碰面时,他留给你的灵魂切片有好好保存着?被熵增吞噬……疗养院的复活机制可没法干涉被熵增这团概念体包围的灵魂。”
寰递来安抚的眼神:“只要我活着,他的切片就不会有问题。现在,只需要等熵增的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