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开天眼遭剧透(50)
一股庞大气劲忽然袭来,逼得千雪浪连连后退,他非是不能反击,而是不愿反击。
难道他真要与未闻锋动手不成?
在千雪浪退出弃刃居时,只见竹屋门窗骤然紧闭,屋内传来未闻锋冰冷的声音。
“既然和天钧将自己当做筹码,那这就是一桩交易,诛魔之剑归你,而他归我了。”
千雪浪呆立在门外。
第50章 温柔荏弱
任逸绝回来的时候,月娘刚从云后探出面容。
幽幽的月光照在千雪浪的身上,这玉人正垂着脸,似是在冥思苦想着什么,模样有几分失魂落魄的。
而弃刃居门窗紧闭,显然不再欢迎外客的来访。
任逸绝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他甚至开始有些苦恼,为什么自从上了这座山之后,自己每一次都能错过最关键的信息呢?
不是昏厥,就是没能赶上。是赶路撞到哪位灾星?还是说遇到小鬼遮眼不成?
“你回来了?”就在任逸绝苦恼的时候,千雪浪已发现他,很快就转身走了过来。
任逸绝道:“是啊。”
千雪浪点了点头:“未闻锋回来了,不必再寻,只是他也不让我们进去了。”
这让任逸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封得严严实实的弃刃居,本想说自己看得出来,可最后还是没能忍心这么对待千雪浪,叹息道:“无论如何,人平安无事就好,接下来玉人有什么打算吗?”
“你伤势初缓,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任逸绝心中一暖,温柔笑道:“好。”
两人一路往山下走,很快经过之前打斗的那座破庙,庙宇经过先前剑气的摧残,模样又凄惨不少,那尊半身菩萨倒仍旧好整以暇地端立着,看向这大千世界。
任逸绝找了一整日,大感疲惫,精神倒是还好,干脆捡了些木柴生起篝火,大有要与千雪浪烤火夜谈的架势。
千雪浪将剑匣解下,放在膝头轻抚,他的脸被火光照耀着,往日寒意被热火烤化,目光盈盈,仿佛要滴出水一般柔软。
任逸绝坐在边上看得一清二楚,这玉人不知道神游天外到何处去了,徒留一具身躯坐在这儿,等他一回神,就绝不是这个模样了。
有趣,到底是什么事,能叫玉人失魂,未闻锋拒客?
心念一转,一个名字就从脑海中跳出。
和天钧。
任逸绝的眉心也不由得一跳,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还好没摸出一头冷汗。
不管是敌是友,这位和仙君无疑都是任逸绝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类人。
睿智聪慧加超然忘情,这种对手会有人想遇到吗?就算是朋友,是知己,也难免会让人感觉到被一览无余的不快。
更不要提诛魔之剑的事了。
一个死去六十年的人仍操控着局面,叫任逸绝至今想起都感到毛骨悚然。
这样想来,母亲真是个亲切宽容的好人,居然会跟和仙君这种人做好友,甚至继承遗愿,最后还赔上自己沉睡几十年,而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溜之大吉。
任逸绝自认算是个好心肠的人,可比起母亲来,实在远远不如。
不过……
任逸绝拨了拨篝火,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正在神游天外的千雪浪,心中忽然想道:“不知玉人以后得道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也像和仙君那样?大概是不会吧……玉人就算心境再如何澄澈,可生性不爱理会闲事,远没有和仙君那么残忍……咳……以大局为重,更不是一位智者。”
想到此处,任逸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千雪浪疑惑地抬起头来:“怎么?”
“没……”任逸绝骤然语塞,心知肚明要是把刚刚想的说出口来,那离见和天钧恐怕就是前后脚的事,目光四处乱扫试图找个合适的话题敷衍过去,忽捉见剑匣,忙道,“噢,任某是想说,玉人得此神剑,我真为玉人欢喜。”
千雪浪摇摇头道:“我不是它的主人。”
这虽是随便挑起的话题,但是任逸绝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不禁一呆:“啊?怎会如此?”
任逸绝无法感觉到,可千雪浪一清二楚。
匣中之剑巍然不动,既不回应,也无抗拒,他不是剑所选择的主人。
千雪浪默然不语。
任逸绝习惯他这脾气,又问:“可此剑如此特殊,除了玉人,又有谁能掌控呢?”
“救世之人。”
任逸绝忍不住又“啊”了一声,困惑不解:“玉人意欲斩魔,难道不算救世之人吗?”
“天魔复生,苍生有难,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若真为此而行动,早在六十年前应该与师父同赴战场。”
千雪浪嗓音冷淡平静,全无窘迫尴尬之色,显然不以自己的置身之外为耻。
“我只是觉得,师父既为除魔而死,那么六十年前被诛杀的天魔也不应当再复生。”
“既杀一次不够,那么就再杀一次。”
他转过脸来,冷若冰雪。
“仅此而已。”
千雪浪身上不带半分杀气,好像只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颠扑不破的常理。
要不是任逸绝确信自己耳朵没出问题,几乎要被他就这样糊弄过去了,也以为诛杀天魔不是什么需要和天钧苦心孤诣设局至今的旷世难题,而是明天出去就能切上一整斤的小白菜。
许是过于震惊,任逸绝呆呆地说了一句话:“可是,即便玉人真能成功斩杀天魔,他仍会再度复生……”
才说完这句废话,任逸绝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是啊,我也明白。”千雪浪赞同他的想法,“要如何才能彻底杀死天魔,依现在师父的安排来看,希望恐怕要落在这柄剑之上。”
任逸绝随着千雪浪一同看向剑匣。
匣中剑以仙骨与人心铸成,还没做什么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想来以后在天魔身上也能发挥相应的威力。
“如方才所言,我虽有除魔之心,但并无救世之愿,此剑不肯认我为主。”千雪浪缓缓道,“它与凡兵不同,已融入仙骨清气,又得未闻锋三毒,想是要寻找一名情真意浓,心性坚韧,甘愿踏入苍生之劫的痴人为真正的主人。”
任逸绝不禁苦笑:“好苛刻的条件,难道这就是神兵的脾气,落入手中不能用就算了,居然要人帮它跑腿,跑腿也罢了,还非得挑出一位称心如意的圣贤不可。”
之前得知这柄剑的奇异之处时,任逸绝原以为是和天钧特意为千雪浪所铸,毕竟无情心性天克这柄多情之剑,可没想到连千雪浪也不是剑主。
就在这时,任逸绝心中突兀闪过一个念头,只是来去过于匆忙,一时没能抓住。
千雪浪不去理会他的笑语,神情严肃道:“我想,师父原本是属意剑尊的。”
“玉人今日的嘴好甜。”任逸绝当然知道千雪浪是认真说这句话的,奈何他无法坦然接受,压下心中沉重,故作欢颜,“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母亲的情况眼下只能叫和仙君失望,不知玉人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备选?”
任逸绝尽量说得轻松,免得流露出些许恨意。
这苍生重担,这层层责任,为何要他的亲人来背负?
任逸绝当然明白,这件事是任苍冥自己同意甚至决定的,就如游萍生照顾他们母子二人一般,是心甘情愿的。
他很明白,本不应生恨,不应为和仙君的无情生恨,不应为错失的数十年亲情生恨。
可人心又岂是说不恨就能够坦然不恨,任逸绝唯有克制,唯有压抑,唯有让这无名的恨意对准真正的仇敌——天魔。
“没有了。”千雪浪想了又想,摇摇头道,“萧悲声剑意差得太远,真将此剑给他,只怕他不仅驾驭不住,还会落得比未闻锋更凄惨的下场,彻底沦为剑奴。”
两人不禁沉默。
“我虽认识的人不少,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名字,但其中有大半的人还不知本事真假,至于剩下的那些知根知底的,也没想出几个能试一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