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21)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就如他刚刚来到公馆时一样,只觉得困意如潮水一般侵蚀着他的神经,身体的每一处关节也如生锈的零件,难以支撑过度的运转。
这个身体太过奇怪。
空白的记忆,奇怪的困倦感,对这间公馆的熟悉,手腕奇怪的印记,刚刚一闪而过却如锥心刺骨的诡异画面,他打斗时无意识将手伸向背后的动作。
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疲倦地在窗台边坐下。
“还是不愿意自我介绍一下?”
与预想中一般,立于身侧的男人并未答话。
在空气间片刻的静默后,身侧的人向他伸出手。
窗台并不宽阔,连阙也不过是倦了才会就地坐下。
他自然知道,他是想拉他站起。
连阙垂眸不着痕迹地凝望着两人交错在墙壁之上的倒影,和倒影中那只伸向自己的手,转头看向那人时,唇边也不自觉挂起了一抹笑意。
他伸出手,似玩笑般拍过他的掌心。
这样做罢,他挑唇再次转而迎上那人的视线:“既然你无法撼动规则,为什么两次破坏这些植物都没事?”
经过了几次的交锋与协作,他虽然暂时确认了这个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但也更加明白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敌人,那也势必会是最为棘手的对手。
他如今没有任何记忆,也无法因为几次搭救而贸然相信一个身份不明又刻意接近的人。
那人收回手:“我不是副本中的人,不会受到副本规则的限制。”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没有透露出多少信息,连阙却也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些许松动,混沌的头脑让他思绪迟缓。但他又想起晚间推不开的门,靠在窗台边缓声问道:
“那你为什么在晚上不能打开房间的门?”
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男人的视线同样落在夕阳之下两人被拉长的倒影之上,倒影一位闲坐一位静立,平和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没有人知道,为了来到这个人身边,他踏过了深渊的枯骨与百年的孤独,但如今他站在这里,却不敢告诉他自己是谁。
“因为那是十九狱的保护机制,而不是副本的规则……”
他看向身侧的人,却发现前一刻耐心询问的人不知何时已靠在窗边沉沉睡去。
男人垂下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单膝在熟睡的人身侧跪下,声音轻得像是害怕吵醒一场易碎的梦。
“得罪了。”
……
连阙再次恢复意识,是被门外凌乱的声音吵醒的。
这一次并不是争吵,而是一阵阵的玻璃碎裂与惊恐的尖叫声。
连阙睁开眼睛,视线顺着黄昏昏暗的光线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他的房间。
他记得他是在B3房间……后来因为体力透支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时常困乏,体力透支以后更是直接无法控制地陷入了沉睡。
他竟然在那个人还没离开前就睡着了。
不过他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是那个人把他送回来的?
连阙的思绪只短暂过了一瞬便起身走到门边,在确定响动并不在他的门外,听声音应该在大厅后,连阙这才戒备地将门打开。
大厅内的场景随之映入他的眼中。
只见原本布置整洁的大厅内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木质陈列柜倾倒玻璃碎了满地,与这些碎玻璃粘连在一起的是凌乱的血污与血脚印。
大厅中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在角落,有人抽液低泣也有人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大厅正中的两个人,一人的身体发生了明显异化。
他的异化却与前几人的植物异化不同,而是如同返祖一般全身长满了棕色的长毛,随着身上肌肉的迸发脊背也佝偻出奇怪的弯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猩猩。
他的身上有多处致命伤,最显眼的一处自肩侧到腰腹处更是如同被一斧径直劈断,断裂的伤口处却宛如正在咬合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恢复。
血液自他的伤口处流出在地上蜿蜒出骇人的颜色,他却依旧立在原地,目光凶狠地定在脚下的人身上。
此刻那位脾气暴躁的室友正被他踩在脚下,随着他抬脚的动作室友的背部凹陷出一道极深的弧度,血沫和着内脏的碎片自他的口中涌出。
垂死的人握紧手中的匕首,似下了什么决定般向自己的手腕刺去。
异化人却一脚踩向那人手腕处,随之传来的是骨节断裂的咔嚓声,那人的匕首也被震落在一侧的碎玻璃中。
生机一点点从那人的身体中流逝,直至他的双眼彻底变得灰白。
发生异化的人这才将脚从他的身上移开,似因疲惫和疼痛大口喘着气。
奇怪的是,死者的伤势虽足以致命,却明显没有这人的伤口深,但他的伤口却反而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愈合。
花园的藤蔓早已迫不及待地爬满了墙壁,此刻见他离开才如等待已久的捕食者般扑向那具尸体。
藤蔓将尸体向门外的花园拖去,在原本洁白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骇人的血痕,但很快这些藤蔓便贪婪地舔过地上的血痕,连同部分染血的玻璃碎渣一并卷走。
大厅内的众人无不面露惊恐,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恐惧的尖叫,即便是最胆小的人也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害怕发出一点响动引起异化人的注意。
但异化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们。
那双兽瞳危险地自被拖走的尸体上移回,再次落向他们。
尖叫声终于抑不住地自指缝中钻出,兽态毕露的异化人在顷刻间便再次蓄力向发出尖叫的人扑去!
就在这时,角落的藤蔓分出了几支缠住他的四肢,将几欲扑到那人身上的异化人重新拖了回去,在藤蔓缠绕间死死固定在墙上。
再次恢复寂静的大厅内响起了文森瑞的掌声,他微眯起双眸愉悦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幕。
“恭喜,你是第一个帮我找到女儿东西的人,管家,等下记得帮这位善良的小伙子处理一下伤口。”
他说着握住异化人被藤蔓缠缚的手,顷刻间有道道黑色如青筋一般的藤蔓在他未褪尽毛发的皮下翻涌,又在几个瞬息间缩小退回掌心。
文森瑞的手心多出了一颗带着红色血管如心跳般搏动的种子。
异化人此刻全身已被冷汗浸湿,他的身上虽然还带着难以自控的兽性,却在藤蔓束缚下劫后余生般脱力地跌跪在地。
文森瑞回过身,将目光落向正站在房间门口注视着这一幕的连阙,挑起了一抹讥讽的笑。
“瞧瞧这是谁?”文森瑞唇边的笑一点点扩大,满含恶意地提醒道:“我的客人竟然刚睡醒?”
连阙将门关好,如什么都未发生一般踩着玻璃的残渣走进大厅。
文森瑞宛若淬了毒的视线凝视着走近的人,又转而扫过众人,忽而露出了一抹阴森可怖的笑容。
“各位还真是幸运,今天的人数也是单数呢。”
他的话毕大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是继管家之后文森瑞再次提及人数单数这件事,众人心中的惊疑更甚,随着他话音落下,沈逆再次走到连阙身边,瑟缩着拉住了他的衣袖。
连阙微蹙起眉,他正抬手打算将自己的衣袖扯回,视线却不期然撞上了文森瑞阴冷怨毒的目光。
连阙的眉心微挑,下一秒便见文森瑞走到被锁在一旁的异化人身边,叹息道:
“看来今晚没有人愿意跟你同一间房间了。”
异化人兽性的目光随着文森瑞的话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他的目光下,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人们下意识的动作让异化人面上的凶相再次迸发,他身上的伤口依旧在不断流血,呼吸不知是因为忍痛还是愤怒变得越发粗重。
“不过你想有室友很简单。”
文森瑞目光轻佻地扫过在场众人,似在愉悦地挑选着下一个猎物。
他的话锋一转,如勉为其难将选择权拱手相让般对异化人提议道:“只要你随便杀一个,他的室友不就变成你的室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