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143)
连阙的注意力都放在与克拉肯缠斗的人身上,并未察觉身侧的人微微蹙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但是,令连阙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人在紧要关头的阻止虽然为科研所争取到了加固防护网的时间,克拉肯却已经将大部分身体挤入排水口,被拖住让这只仅剩几根触手在外的庞然大物愤怒异常,它竟突然自断了被束住的触手,自排水口内彻底消失。
巨大的触手无声垂落,连阙的心也在此刻沉入了谷底。
防护网封闭的科研所、排水管道内穿行的二段技能异化怪物、搜查中不断被强行拖入下水道或是管口的人……
被血污染红的科研所如同一片人间炼狱。
在城市最后的防护网前,机械军团与机甲兵并肩而立,组成了一道不可撼动的城墙,在那一刻一切的偏见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们成为了异化怪物与城市之间最后的屏障。
那些人的面孔都已模糊,傲慢的、迂腐的、讨厌的,一切都流逝在梦境的碎片中,余不下半分残影。
这场乱战最终以克拉肯重伤被重新封禁结束,代价却异常惨重。
被染得暗红的防护网内是无数的断臂残体与无法名目的双眼,站在废墟之上的人满身浴血,破损的机械面具之下,被贯穿的左眼一片空洞。
连阙猛然睁开了眼睛。
……
时云山与老班回到车厢便看到一片混乱的景象。
陌生人的血衣已被褪下,身上的道道伤口依旧骇人可怖。
木木在紧急为这人处理伤口,大E正蹲在地上擦拭着血迹,连阙的那位朋友虽然还坐在光脑前破译着文件,他自己却伏在桌边已然睡着。
“让他睡一会儿吧!”时云山走到“偷懒”的人身边,正想拍向他的肩膀,木木却已回头轻声制止:
“他身体不太好,今天又累了一天,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
时云山看着满眼怜爱,已经知道心疼照顾新人的木木,轻啧了一声收回手转而问道:
“这是异化的人?”
“不,这是小景的朋友。”
“……”
时云山看着忙前忙后照顾和收拾的两人,再看看身后光脑前的二人,默默揉了揉眉心。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但是谁能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原本伏在桌案边的人却猛然惊坐起。
那双一贯淡漠的眼底满是窒息的恐惧,额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他的双目空洞,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时云山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忙按住连阙的肩膀正色道:“怎么了?”
半晌,连阙的双目才渐渐对焦。
这样的视线定在时云山身上,竟令他生出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做了个梦。”
连阙别开视线,似不愿多提。
“梦都是假的,你朋友的状态还不错,明天醒了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木木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连阙面前。
“等下要你们帮忙照看一下,我可能……要去一趟东区。”
“这么晚,不好好休息去那里做什么?”时云山坐到光脑前随口问道:“我们刚刚暂时没发现什么,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咱们还要再去科研所。”
“想……去捉萤火虫。”
“萤火虫?”时云山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成了!!”
就在这时,他身侧埋头在光脑前的贺同舟忽然低呼了一声,众人忙一同凑到光脑前。
原本被破译的文件之下渐渐显露出一行行被删减修改的辅助痕迹,时云山肃穆念出了被改动的几行文字:
“……异化方向为可通过脱壳获得永生。异化传播途径为伤口接触传播、排卵传播等,具体表现症状为昆虫复眼、蝉翼等虫化特征,喜食肉类食品,卵生畏火,一生只进行一次繁殖,在八月,传播潜伏期……一个月。”
“草!!”
车厢内是一阵愤怒的低咒声。
“这么说,一个月前……真的是一个月前,科研所就瞒报了金蝉逃脱的事!”
“但是不对啊,这份资料上还是没有写,异化会波及人类……”
“如果是这样,那可能问题暂时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严重,重要的还是找到被异化的个例,送到科研所救治。”
……
时云山没有说话,他沉默浏览着文件后面的细则,最终沉声道:
“不管如何,咱们目前暂时没有发现,城内也没有其他人发生异化。先休息养好精神状态,明天咱们一起去科研所要个说法。”
时间已经不早,众人闻言纷纷准备先去休息。
始终沉默低着头的连阙忽然按住了贺同舟的肩膀。
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连阙自沉吟中回过神来,蹙眉嘱托道:“第二份文件,试试温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及这个,前一次贺同舟并不敢用他的直觉尝试,但不知为何,此刻那双眼睛定在他身上,贺同舟竟只觉得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在连阙的注视中转回目光。
“我试试,但是需要用名字去试科研所的代码,再反向破译文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拜托了。”
低声的轻喃让贺同舟敲击在光脑上的指尖一顿,他随即定了定神:“明天你们去科研所,我在这里破解,顺便照顾那个人好了。”
连阙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开车门跳出了车厢。
夜风依旧难消夏日的闷热,却还是让他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
时云山也跟着他跳下车,与他一同站在昏暗的小院内低头摆弄着手中夹着照片的吊坠。
“做了什么梦?”
“温律。”连阙的目光晦暗,仿佛还未穿过那场窒息的梦境:“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了?”时云山疑惑问道。
“没事。”连阙不知该如何说起,转而问道:“你说他把全身的骨骼都换成了机械,不包括眼睛?”
“你家的眼睛是骨头?”
时云山说罢抬起头,正对上连阙肃穆的神色,他面上玩笑的神色一凛,正色沉吟道:
“应该没有吧,他替换的那些都是为了研究,从他十八岁开始逐一进行更替。”
连阙低垂着眼睑辨不出神色:“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说,为什么是他?还是他为什么要替换这些?”时云山似在沉思他问的是什么,解释道:
“机甲的研发,无论是重型机甲还是轻型机甲,以如今的技术来说都无法达到媲美人类神经的反应速度。”
“人类的脆弱同样体现在骨骼之上,所以……骨骼机甲的大胆尝试也成为了科研所当时争议极大的研究方向。博士最终力排众议,用温律的名字证明了一切并不只是疯狂的猜想。”
“博士这个人,争议很大,有人私下说他是科研所高层唯一一个真的以科学和人类为崇高目标的人,也有人说他就是个疯子。”
“至于为什么是他……”
“因为只有他。”
时云山说着点燃了一根烟,沉默良久,那似被烟熏得沙哑的嗓音才复说道:
“只有他的异能……才能挺过那样一次次的剔骨。”
连阙抬起头,一贯散漫淡漠的神色中竟染上了迫人的凌厉。
时云山夹着烟的指尖微顿,避开了他的目光未再说话。
木木小心翼翼推开车厢后门,瞥见一旁的两人尴尬地微微颔首便打算趁着夜色离开。
连阙却跟上她的脚步:“我跟你一起去。”
“啊?”木木惊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我自己去就可以的。”
连阙却并未解释,只沉默走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