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老婆不要(27)
之后几日,沈砚每每想起自己那时候的举动,都忍不住羞赧万分。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都到了那个地步,赵仲居然也顺利放他出宫了。
直到后来他才听伺候赵仲的大监说,那日他一离开,赵仲便回宫去用凉水淋了澡。
“……二月天,他洗什么凉水澡?”这种事,难道不能关起门来独自解决吗,沈砚皱着眉想,那厮也不怕受了风寒,得了病。
沈砚倒是没意识到,他已经开始关心这位帝王的死活了。
“朝中大臣近日都在上奏,让陛下册后纳妃,扩充后宫,”大监悄悄地说,“只是陛下将那些折子全拿去烧炭火了,连一份都没让您瞧见。”
“这种事,与下官说又有何用?”
大监顿了会儿,像是没想到沈砚会这么回答,但随即又说道:“您总是知道陛下心意的。”
大臣说让赵仲过继到老皇帝名下,赵仲没答应。
大臣说让赵仲纳妃,赵仲也没答应。
明明是刚即位的新君,根基还未稳,在这种事上却坚持要和臣子们对着干,据说有御史因此闹绝食想要死谏,赵仲竟直接派太监上门去,叫太监硬生生灌了那御史两碗白粥才回来。
大监看了沈砚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终究还是离开了。
然而在大监走后,沈砚却难得愣了会儿。
其实赵仲对他一直都很好,虽然在最开始用错了门道,但赵仲后来做的这些,他都是领受其心意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后来半个月的时间,沈砚就开始特意避开赵仲。
除了早朝以及朝政大事,他基本都不会与赵仲碰面,有时候他站在座下,抬头撞见赵仲望向他的那道眼神中都有些幽怨,他只能心虚错开,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避开这目光去。
他只是掌心发烫,有些意识到自己在逐渐出格,他做事本不该,也不会出格去的。
许是翰林学士事务繁多的缘故,沈砚每日除了四处奔忙,修缮典籍,没事还要帮赵仲草拟旨意,在这样的辛劳下,他精神气竟然一点点养回来了。
好多人都忘了他从前也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只是被困宫中十年,一点点消磨了意气,折了脊骨,现在这样的生活虽忙碌,于他却有滋味。
他写的文书文采斐然,字字珠玑,令朝中不少大人都叹服,直言他虽与两任帝王不清不楚,私德有愧,但到底这能力才华却不输任何一人。
“他呀,明明凭才华就能青云直上的,可却偏偏要靠后门博一个前程,你说说,何必呢?”
“听闻半月前,那沈太傅在勤政殿中待了许久才出来,我看他若是能多用些心在朝政上呀,来日史书必有他的一行功绩。”
沈砚听见这话的时候,是在藏书阁中。
说话的两位大人拿着书下楼去了,而沈砚靠在书架边垂眸,说不清这话是对自己的嘲讽还是肯定,若他答应亲近赵仲,落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他一人的攀龙附凤,他们认定堂堂天子绝不会非他不可,因此无论如何,全都是他的错处。
但若叫他推拒赵仲,他却总好像推拒得不成功,到最后不清不楚,又成了一片混乱。
沈砚低头看自己掌心,恍惚间觉得掌心又开始发烫。
许久后,沈砚放下书正要离开,胃却开始绞痛起来,他脸色有些微变,仓皇下了楼。
这胃疾是当初在宫里时就有的,因为他食无定时,再加上时常忧郁,也不知哪年胃疾就发作起来,疼得他死去活来,后来他让御医替自己看了一看,也吃了些药,基本也就很少犯了。
但或许是最近太过忙碌,眼下旧毛病却又疼了起来。
宫道上沈砚捂着胃只觉得越来越疼,他咬牙走着,想要走去太医院拿些药材,直到疼得受不住,连身子都靠在了墙上。路过的小太监看到这幕急急来问他如何了,问清楚后一下却又跑没了影,叫都叫不回来。
现在是午后,宫道上没什么人,沈砚只感觉额头上都冒出虚汗来,不知道自己嘴唇白得吓不吓人,恍然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他转过头,对上赵仲急急过来的身影。
赵仲,是跑来的。
“你……”
“先生,感觉如何?”赵仲摸上他额头,看了看四周,一下当着那几个宦官宫女的面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他身体一下失重,下意识地用手攥上了赵仲的龙袍,有些变了脸色,赵仲却不管不顾地直往最近的宫殿走去。
“陛下,你先放臣——”
“先生别急,朕传了御医了,很快便到。”
沈砚疼得一阵一阵的,额头上直冒虚汗,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他只感觉被赵仲抱着颠簸了很久,然后就被抱进了门,一路放在了软榻上。
他刚躺下,赵仲就抓过他手来,替他摁着虎口的穴位。
“朕早在御医那就听说你有胃疾了,只是他们说你这几年没有再犯,朕也便没多问,”赵仲看他,眼里藏不住地担忧,“今日这是怎么了?”
“臣无事——”
“走都走不动了,还说无事!”赵仲却好像忽然生起气来,不准他多说半个字。
他只能无奈别过头去。
没过多久,御医就急急赶到了,两个御医轮番为他开方抓药,又叫宫女去灌了汤婆子,替他捂在胃的位置,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跨门槛进出着,一会儿送水,一会儿针灸。
不过一个小小的胃疾,竟闹得有些人仰马翻。
他咬牙捂着汤婆子,却感觉有些好多了,御医一边问他近日吃了什么,饮食如何,他断续答着,看着赵仲脸色越来越沉。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他昨晚没吃,今早又拿了个烧饼就急急出门,就叫那胃犯上作乱了。
一碗汤药下肚,他便没那么疼了。
眼见他脸色都变好,御医们这才诚惶诚恐地告退,赵仲却还坐在那,对他摆着臭脸。
“才大病初愈没几个月,今次又在胃上闹出毛病。”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沈砚低下头,心中倒是受着感动。
“朕还以为你这些时日故意避着朕,是为了叫身子更舒坦呢,”赵仲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先生你这身体反而更差了。”
“……”
“又不说话?这半月来除了朝政,朕就没听你说过其他的话,是不是那日你伸了手,就一直后悔到现在?”
“陛下,”沈砚打断这话,低低说道:“陛下若是不满,那等臣养好身子了,再伺候陛下也是一样的。”
“沈砚!”赵仲一下就有些恼怒了,“你知道朕想要的不是这个。”
沈砚的伸手早就叫赵仲默认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表现了,却没想到沈砚又像乌龟那样将头缩了回去,反而与自己愈加疏远,赵仲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几日过得倒是越发烦躁。
今日这个胃疾,很该由自己来发作,赵仲想到,若是这般,说不定还能看到他这位先生眼中一丝丝的心疼与不忍,总好过现在这般,叫人难受。
“以后朕不叫你主动了,还不成吗?”赵仲问道,“你要如何,你说,朕都能做到。”
“不是。”沈砚却很小声地开口道,他不知道赵仲怎么会理解到那个意思去。
“那是什么?”
沈砚又翻了个身。
赵仲见状就要跟着爬上床榻,一下又被回过头的沈砚伸手推开。“臣的意思是说……”
“说啊。”
“臣也可以主动的,”沈砚闷闷说道,“就是,尚未想好这样应不应当,所以臣这些时日都在思量。”
赵仲一下愣住。
“臣不是故意疏远陛下的。”沈砚叹了口气,补充道。
【作者有话说】
沈砚:如何一句话叫陛下狂喜。
第37章 折脊 上
接下来几日,沈砚称病告假,没有去早朝,但几乎一众大臣都察觉到了来自于赵仲身上某些苦尽甘来的喜气滋味,以及这位帝王毫不掩饰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