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老婆不要(17)
先帝是被气死的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晓,若是事发,赵仲作为继位新帝,最多受几本奏疏弹劾,而他将再无活路,沈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权,他最终只能攥紧了指尖,怔愣看着。
赵仲已经走远了,秋日里头萧萧瑟瑟,落了一地的银杏叶,沈砚好像又踏入了那个圈子,踏入了无边无际的重复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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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各宫中都点起了烛火,寝宫前的招魂幡和白灯笼飘飘荡荡,昏暗里是宫女在沿着廊庑洒扫。
没过多久宫女也洒扫完了,就都各自退下,沈砚一身素衣地走了过来,发现四下都没有人了,只有灯笼昏黄的光照着他地上的影子,他看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又被合上,里头停放着的是先帝的棺柩,香案前香烟袅袅,赵仲正背对着他站在香案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砚缓缓走到距离赵仲五六尺远的地方,静静跪下。
赵仲却转过头来,意外地瞧着他。
“先生这是做什么?”
“臣斗胆……问陛下,臣当真再无出宫的机会了吗?”沈砚抬起脸来,烛火映着他的半边脸,照在他几分清冷的眉眼上。
三十风华,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时光都困在这深宫当中,他真的已经不想再被困下去了,即便他知道赵仲拿先帝当幌子,根本没有放他出宫的打算,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他甘愿一次又一次折下他身为文人清官的脊梁,一次又一次地对着两任帝王俯身跪拜,只是想求最简单不过的自由。他看向站在身前的赵仲,期待那人回头的时候有一丝心软。“先帝已薨,臣求您应允……放臣出宫。”
然而赵仲却只是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是。”
“可当初,这条路是你亲自选的,”秋夜的地砖沁凉,赵仲又叫他起来,不许跪着,“早知如此,那晚先生为什么又允先帝上你的榻?”
沈砚的瞳孔猛然一缩。
“起居录只记下,帝大醉,幸沈砚——或许先生不知,那天我曾经捧着那本册子,将这六个字反复念了多少遍。”年少时的荒唐事不提也罢,赵仲却好像又觉得心中郁结难以疏解,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力道之大,让他一下摔在赵仲的身上,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想要起来却被圈住了腰。
“我只想知道,先生那晚到底是怎么做的?”赵仲垂眸,认真看着他。
即便老皇帝想要强上,沈砚仍还有拒绝的机会,若是一个文人清官闹得厉害,顾及颜面,老皇帝总不会当场临幸。
可偏偏,这件事却成了。
赵仲一直不信自己先生会是这样的人,但在宫中两年,他都没有寻到那个答案,到最后他受父亲催促只能离开皇城,留沈砚一人在那孤寂之地。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想,是不是他的那位先生真的太软弱,经不起一点威胁。
沈砚瞳孔微缩,没有说话。
赵仲的手又伸了过来,猛然一下叫沈砚身子颤抖起来,他下意识想要逃,可赵仲的手却不允许他避开。无人的殿中,只有先帝的棺柩停在一旁,沈砚感觉到那只手手心的热意,猛地变了脸色。
“不……”
“先生还不说吗?”
沈砚耳尖已经染红了,他手指微颤着,尽力试图推开赵仲,然而最终却只能败下阵来。他不会反抗,也不善反抗。
殿中,逐渐传出细碎像是布料摩挲的声音,隐约只能看见那只手游移到沈砚的后腰下,隔着衣物在昏暗中作乱。
“你真好摸。”耳边是赵仲带着笑意的声音。“怪不得,老东西喜欢。”
沈砚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绝望闭紧了眼。
那手又有点往下,映照着的烛影越发大胆,沈砚终于忍不住了,颤声道:“……住手。”
“先生。”
“是我的胞妹。”沈砚闭上眼。
沈砚从来没对人说过,那晚是帝王在他耳边低声道:“若不能得沈卿的滋味,尝一回沈卿的妹妹也是一样的。”
他的妹妹那时不过十四岁,被父母许给了同她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的兵部尚书之子,只等及笄过后就嫁过去,他又怎么能推他妹妹进这个火坑。
他只能答应了帝王。
他想到当年的事,最终还是垂下眼,攥紧了手指。
然而那时的帝王见到他衣衫敞开,眉眼沾欲色的模样,却觉得也不过如此,帝王要的是清冷的太傅,要的是他挣扎反抗,而不是他像个玩物一样躺在下边,闭着眼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
明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但帝王还是兴致缺缺地起来,拍了拍他的脸。
“下去。”
“可臣的胞妹……”
“朕不碰她便是。”
然而没想到,那晚过后,他却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座皇城,甚至于妹妹出嫁,他也只能站在高楼上遥遥望着。他又求了帝王好多回,请求放他出宫,可每次见到他这副样子,帝王都只会淡漠地转身离开。
沈砚最终闭上眼,而赵仲已经从这妹妹二字中猜到了答案。
“你是因为你的胞妹,才留在这里的?”
“嗯。”
那作祟的手忽然停了,沈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眼睫微颤地睁开眼,却对上赵仲漆黑的眸子。
“他用胞妹威胁你,你就留下来?”
“……”
“你究竟分不分得清楚,他要的根本不是你妹妹,而是你。”赵仲像是忽然生气了,没有料到沈砚竟然是因为这个荒唐的理由才在宫中虚度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多少个嫉妒心作祟的夜晚,赵仲都为沈砚的选择而夜不能寐,却没想到他的先生选择伏在帝王的身下,只是为了那一句威胁之语。
“沈砚,我发现你真是天真的可怜。”赵仲咬牙道。
空有一副好读书的脑子,却不懂一点算计之道。
沈砚一怔,垂下眼来。
赵仲笑他天真,可他区区臣子身份又如何能与帝王相抗,事到如今他只想出宫,别无所求。
赵仲深深地盯着,那沉寂许久的心又涌动起来,求而不得的滋味如同万千蚂蚁啃啮着,让赵仲近乎癫狂,凭什么那种老东西都可以靠这个占有他的先生,而他却只能苦等十年,等到今日一句回答。
若要让他就这样放沈砚出宫,他是万万不愿的。
“赵仲……”沈砚又开口道,以为自己坦白了一切,还听到了赵仲为自己不值的言论,或许这一次总能求到出宫的机会。他抬眼看向赵仲,又试探问道,“你能否——”
“先生进宫十年,仅被先帝临幸了那一次?”赵仲忽然问道。
“……是。”
赵仲目光深深地与他对视,指腹又在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那如今先生也让我宠幸你一次吧,我便放你离开,如何?”
风吹过招魂幡,沈砚猛然怔愣,他呆呆立在原地,而赵仲看着他,伸出手来。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第24章 折脊6
沈砚的身子忽然就开始发抖起来。
他和赵仲对视着,能看到赵仲眼底埋藏着的压抑的欲望,像一点火星等着燃起的时候。
当年的赵仲尚且还借着请教学问的名义,和他秉烛夜谈,装困了睡在他的榻上,而如今,赵仲竟然是装也不装了,直白地说要宠幸于他。
天子宠幸一个深宫之人,有何不可?即便那深宫中人是先帝的旧人,在皇权压下的时候,也是无处可逃的,他却没有想到,此一生还要忍受侍二夫的屈辱。
他往后退去,身形有些踉跄。
“先生想出宫吗?”赵仲问他。
想,如何不想。
但绝对不该是这种出法。
他猛然间转身,慌张往外走去,然而临到手触碰上殿门的那刻却又顿住,好像心被攥住一般,那道殿门他已经见过太多回了,他曾无数次地望着这道殿门,在这里乞求老皇帝的怜悯,如果让他的余生接着困在这殿门之中,不得脱逃,他大概真的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