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53)
在侄子不相信的眼神中,姜冻冬摸了摸鼻子,也不避讳,“我退役过后,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家庭主妇。我什么都做不了,以前的梦想都成了空谈,雄心壮志也都变成了口号。我不想见到任何曾经认识的人,我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过去与现在的落差。我一度想放弃我自己。随波逐流,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omega那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我的第二段婚姻结束,我才重新振作起来。”他说,“那时多亏了你莫叔叔给我辅导功课,帮我考上星际社工。”
姚乐菜安静地听着,他垂下眼,片刻,又重新看向自己的叔叔,“那是什么让你振作起来?”
“梦想?执念?信念?貌似都不是,”姜冻冬想了想,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略带些尴尬地游移了下视线,“这么讲很自恋啦。一定要说的话,是我始终相信我是一个伟大的人吧?”
他笑着说,“其实接受平凡就和死去一样简单。难的是你要一直相信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难的是你要一直相信,你有独一无二的价值,你对这个世界很重要。”
姚乐菜若有所思。他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又模模糊糊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再次看向天空中的风筝。突然,他鬼使神差地解开了转轮的锁扣。他松开手,原本牢牢绑在木制轴心的线开始唰唰唰地转动,没了束缚,风筝越飞越高,轴上的线越来越少。
到了线的最后一股,姚乐菜依旧迟迟没有扣锁。
“哎呀,又飞走了啊!”姜冻冬说。
如同童年时的那个风筝,洁白的风筝再次从姚乐菜的手中飞走了。
姚乐菜抬起头,眺望远去的风筝。广阔无垠的蓝天里,它像只无拘无束的鸟。没有那根将它铆定在某个安全范围以内的点,它将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第41章 我的第一任前夫(一)
接到柏砚的通讯请求时,我在研究到底该怎么煮西米。
明明步骤很简单,只需要把西米倒锅里,大火中焖煮个二十分钟,再冷水复煮,最后放凉就行了。可我偏偏煮出来的是一锅浆糊,和我以往吃的颗颗分明、晶莹剔透的西米露相差甚远。
小菜看着又被我煮糊的西米,迂回地表达了他的不赞同,“……还是我来做吧,叔叔。”
“不行!”我勃然大怒,捞起袖子,“叔叔我今天誓死和这个西米你死我活!”
我年轻时对吃不算讲究,拿热水冲碗速食剂都能接受。没想到现在老了,我反倒在一个劲儿地捣鼓做饭。思来想去,还是归功于裴可之和奚子缘都是做饭的好手,胃口被他们养刁了。
正是这个时候,柏砚的通讯来了。
“喂?”我一边第28次起锅烧水,一边接听,“怎么了?突然找我有啥事儿吗?”
“你在做什么?”柏砚问我。
“我在做饭啊!”
柏砚沉默了一下。
他没说话,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眯了眯眼睛,“你不会是觉得我要暗杀谁吧?”
他迅速回答,“没有的事。”
“能不能不要这么看不起我,”我把手里的菜刀扔到菜板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我现在做饭可好吃了!”
确实,从前除了一道黄鳝烧青笋外,我啥也不会,第一次做饭,辣椒放得太猛,我和柏砚双双送入急诊科。医生看着我俩大叹,‘小情侣居然玩得这么心狠手辣!’可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士别三日,还应担刮目相看。这都多少年了,柏砚竟然还记着当初我小小的失误!
对于我义正言辞的声明,柏砚这次连装都懒得装了。他若无其事地转向别的话题,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大概就是,下周基地要表彰几个在科研上有突出成绩的新人。按照惯例,这种正式表彰需要有荣誉将领军衔的人出席。
加上我,目前还活着的,有这个职称的人不过十个。有五个上周聚餐吃了没煮熟的菌子,集体在大庭广众下裸奔还扒别人衣服,有伤市容,被关进治安所批评教育了。剩下四个里有三个是被扒衣服的,现在仍在心理创伤中。还有一个是社恐,这辈子和活人说话都能紧张得休克。
“所以现在只剩下你了,冬冬。”柏砚说。
我,“……”
虽然我知道这群人渣不靠谱,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离谱啊!
我最怕这种表彰会了,哪怕不用上台颁发奖章、致辞讲话之类的,只是坐在台下,都免不了介绍贵宾领导的环节。每次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介绍我的军衔,我站起来向周围人挥手,万众瞩目,我都希望能原地消失。
“我摊牌了。我刚刚吃了我自己做的饭,现在在肛肠科开眼药水,”我闭上眼睛,睁眼说瞎话,“医生说我这段时间都只能躺床上。”
“……为什么会肛肠科会开眼药水?”柏砚略带困惑地问我。
我心想,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滴皮燕子的药水,不就是眼药水吗?
我正要开口,柏砚打断了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我会和后勤部沟通。这次表彰会的三餐都以自助餐的形式举行,由星级酒店提供。”
我心有所动,可依旧很挣扎,“不会还要我上台吧?”
柏砚说不会。
“只是充个人数?”我再次向他确认。
柏砚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仰天长叹,还是答应了。万万没想到,我都退役这么多年了,还能有我的事儿。
达成共识,柏砚告诉我下午会送来请柬,简单嘱咐我几句后,他挂了终端。
锅里的水开了,我再次倒进西米。白色的圆粒沉入水中,我拿着汤勺顺时针搅拌,确保它不会粘锅。随着我不停的搅拌,这次终于成功了。一颗颗西米浮上来,淀粉被煮得清透,中间的米心还是白的,等会儿用冷水再煮就行。总算是没再出现粘黏一起的情况。
我把煮好的西米分了两碗,混着冻好的椰奶,端到院子里。小菜坐在梧桐树下看书,他现在上午看看书,下午去预定好的实战基地锻炼体质或者写写毛笔字,这是他的爱好。日子过得充实又轻松,他的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
“谢谢叔叔。”姚乐菜端过碗,他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抓着垂下来的头发。银色的勺子碰到瓷碗的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头发稍有些长了,我觉得挺好看的,但他认为太过阴柔。
“要是有芒果就更好了。”我吃了几口,感觉还是得要有果甜味。最好是烂熟的芒果,熟得咬下去便能成汁。夏天就是要吃芒果椰奶西米露。
心满意足地喝完一大碗,我躺回摇椅,继续研究手风琴。其实我老早便想学这个乐器了,但一直太忙了,没机会。
以前我有个同事精通这个乐器。每次我去边远星球的儿童医院核实经费使用情况、儿童满意程度,他无所事事,就会给病床上的孩子拉手风琴。
那些孩子有的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医院,有的正等待死亡,但不论如何,每次他拉开病房的百叶窗,让一条条笔直的阳光洒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拉动风箱,发出悦耳的声音,孩子们的眼睛总是格外明亮。他们下意识地追逐着音乐和希望。
总而言之,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一个美好的乐器。
我的退休生活貌似就是这样。朋友邀约便出去玩,没朋友喊我就在家里吃吃喝喝,学点儿东西,干点儿过去没来得及干点事。
姚乐菜洗了手走过来,他坐到我身旁的小凳子上问我,“叔叔要去吗?”
显然他听到了我和柏砚的谈话,我把手风琴从大腿上拿下来,“去啊,只是去坐坐而已,撑个场面,”我看着他,打算拉人下水,“你和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姚乐菜露出笑容,“老师他们会去吗?”
为了维持住那群人渣在后辈面前仅存的体面,我想了想,模模糊糊地向他描述,“他们吃菌子,没煮熟,中毒了,做了点对不起人民的事……被拘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