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147)
令人发指!
我在心中暗骂火葬场,唾弃如今世风日下,商家真是脸都不要了!我气愤地陪老人坐上电车,来到火葬场中心,我要看看这儿是怎么给老人设消费主义陷阱,骗老人钱的!
然后,我就办了张火化季卡。
因为工作人员说,今天办卡额外附赠海盐菠萝口味的冰淇淋。
于是,我和老人家一人啃一个冰淇淋在火葬场门口挥手告别。
大都市果然就是不一样!我美滋滋地咬着甜筒,办卡还送冰淇淋,太值了吧!
回到郊外歇脚的旅馆,已经是晚上了。我自认彻底掌握了出行方法,第二天一早就向中心区进发。我信心满满地坐上直通车,成功抵达中心区的CBD。
CBD的规模非常之大。整个区域内的建筑都是有机的生命体,为了适应人们的需求和城市的发展,建筑新陈代谢,最终形成如今的庞然大物。
我仰着脑袋,打量在空中生长繁衍的城市。每个空间都悬浮在半空,由它的使用者定义,这儿有公司,有工作室,有医院,有商场,还有观景瀑布与攀岩用山。其间的人或拿着文件,步履匆匆地走过,或不耐烦地拉上窗帘阻隔别的视线,或端着咖啡闲聊。
五十多年前,我才十几岁,空中城市的设想仅仅初步投入实际,如今都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我小心辨认脚下的道路标志,地面下有二十八层,全都运营着错综复杂的交通线,密密麻麻的,几百种不同的交通工具同时运行。年轻人大概都习以为常,闭着眼都能认出人行道,但我需要万分注意,才不至于出错。
我跟着人潮成功通过一段米字路口的马路,很没出息地舒出口气。街上人潮涌动,喧闹不已。无数人与我擦肩而过,又消失在通往空中城市的电梯井中。
好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我居然有些惶恐。我站在路边,擦擦头上的汗,准备到最大的商业中心看看。也算是见世面了。
路上一位提着刀的beta女性从我身旁极速跑过,红着眼追杀前面拔腿狂奔的beta男性,两人你追我赶,进行亡命逃杀。其他路人见怪不怪,几个提着公文包,边走路边进行会议的人还好心地侧开身子,让出通道。
我好奇地看了几眼,beta女性应该是才生完孩子,血腥味尚未散去,身上的病服都还没换下来,“老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怀胎十个月,辛辛苦苦生的孩子——竟然不是你的!你这个废物!孬种!过来受死!”beta女性怒吼着,愤怒甚至划破了她的声音。
原来是妻子生下孩子,却发现孩子不是老公的,因此怒砍老公这件小事。
哎呀,大都市的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我感慨道。
我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坚持要让孩子住在大都市。有些东西确实是得从小熏陶的,就比如在大都市生活,眼界才会高,眼界高了,才会趁早领悟大家都是神经病这种真理。
我继续往商场走,边走边四处张望,感觉一切都新奇得不行。
这不能怪我,我小时候就是在偏僻的幼儿公寓长大的,没接触过这些。后来去了军校,我也不能出校门,再后来,我在前线和基地两头跑,更没机会了。成为星际社工后,我去的也都是落后原始的星球。我还真没在大都市里待过,是条纯血土狗。
我正稀奇着,手腕上终端忽然震动,发出‘滴——’的一声响。
我低头,看见裴可之发来的简讯,很简单,就四个字:
「我要死了」
第108章 自我吞食者(二)
当终端显示信息已成功送达后,裴可之再也没了力气。
他躺在极东之地最末端星球的冰原上,血正从他的口鼻中流出来。
裴可之本来在和科考队返回中转站的路上。他们按照规律,在霜降日进行时空跳转。然而,他们都低估的太阳死角的不可捉摸。
突发的宇宙风暴潮打乱了摧毁了他们的队伍,最大的飞船当场化为灰烬,其中有几个飞船直接消失,似乎被传送到了不同时间之外。
裴可之算得上幸运,他只是被卷走了,在猛烈的颠簸,和能量的撞击里,他在数十倍的重力下,坠向大地,没有灰飞烟灭,也没有时间跳跃。
多种能量的挤压中,飞船报废,核心受损,裴可之身上并无伤口,看上去无比正常,可辐射使得他皮下的血管破裂,内脏受到难以预估的冲击。他整个人目前就是兜着一身血和碎肉的皮。
裴可之用尽全力爬出了飞船,爬到距离飞船五十米处,来不及喘息,飞船轰然爆炸,余波拍打他,让他翻滚数百米。
血流淌着,流过裴可之的脸颊,落到冰冷的地上。
疼痛从躯体内传来,裴可之难以形容此时的感受,他放缓了呼吸,每次将氧气吸入肺中,都是一种灼烧的痛苦。他还活着,但仿佛正被人剖开身体,用棍子插入他的体内,不断搅拌,观察器官的位移。
真是……狼狈得想死。
裴可之回想去年秋天和姜冻冬一起看的电影,讲的就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在一次旅途中因为意外濒临死亡,不断挣扎无果后,选择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电影里的冒险家躺在沙滩上,他望着漫天繁星回忆过往。最后,太阳升起,潮汐将他卷入大海。
可惜极东之地既没有星星,也没有大海,裴可之睡在荒芜的白色平原上,到处都是冻土,毫无生机。宇宙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别的星球,黑幕压得很低,令人喘不过气。
这算不算一语成谶?裴可之心想。想到这儿,他忽然感到命运的无常,他有点儿想笑。可惜他笑不出来,他浑身发抖,除了呼吸和眨眼,他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裴可之很冷静。假如是今天以前,他陷入这样的困境,他会想尽办法自救。比如用终端最后的电量联系紧急救援队,而不是发信息给姜冻冬,比如在逃离飞船前检查每个医药箱,找抗辐射的急救药……他原本有很多机会,但裴可之故意忽视了。
裴可之确信他的心理状态正常。尽管在最后一个标明的地方上,他仍没有找到Ouroboros,这让他有些沮丧,但都在可控范围内。他依旧对每个科考队的成员微笑,和他们一起聊天、吃饭。他始终谈吐得体,温和待人。
也许他仅仅是太累了。
裴可之分析着自己。将近二十年不停歇的寻觅生涯,已经让他精疲力尽。无数次充满希望,却收获失望的结果也几乎耗费光了他的期待。最后一个标明有Ouroboros出现地方——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依旧落了空。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裴可之理智地明白,这儿没有,今后说不定会在别的地方找到。星系这么大,哪怕是姜冻冬也不敢说走遍了每个角落。
可是裴可之体内的那个小孩,已经厌倦了这套说辞。
‘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呢?’那个孩子坐在餐桌的最高位上,他是曾经看着亲人死不瞑目却感到有趣的孩子。
裴可之体内的孩子是一个恶童,他对人有着根深蒂固的恶意与玩味,他嘲弄裴可之,居高临下地盯着裴可之,‘再也不会有了,你要找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孩子咧开嘴发笑,笑声咯咯咯地砸在地上。已经开始衰老的裴可之保持沉默。这次的失败,可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结局,也可以是一根针,一根扎进了快瘪下去的气球里的针,让他泄出仅存的气。
不幸的是,裴可之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真的泄了气。
耳鸣声变大了,裴可之疲惫地发现,他的头也在发痛。
不一会儿,温热的液体爬过他的耳道,眼睑处也开始冒血,世界忽然变得猩红。他费劲儿地眨眼,将这些红色的液体排出眼睛。血爬满了他的七窍。
裴可之尝试着勾动手指,但以失败告终,极度低温剥夺了他的感知。
大概真的要死了。裴可之他分不清此刻他是平和,还是无所谓,亦或者心如死灰。
也好,裴可之想,他的这具身体受到了多种物质能量的辐射,现在早已过了6小时黄金时间,哪怕立即将他送进抢救室,也无法修复完整。他基因上受到的伤害和伤害趋势已经不可逆转。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地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