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177)
小莱用手托着脸,百无聊赖地摇头,“麻烦,站在舞台上已经被拍了很多照片了。”
确实也是他的性格,我心想。小莱和小菜到底还是不同,对比永远不缺朋友的姚乐菜,柏莱在各方面都是独行侠的行为模式。或者说,柏莱没有朋友这个概念,他有的是伙伴,合作的、有用的伙伴。这么说起来,能和柏莱交上朋友——姚乐菜还真是厉害。
坐在山坡上,坪地的所有人或事都尽收眼底,这儿学生很少,基本都是邀请嘉宾与某些学员亲属。
我注意到山坡下的柏砚与陈丹,他们难得站在一块儿,同时端着酒杯社交。我看着他俩,又回头看了看柏莱,他的视线正巧也落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朝他们的方向努了努嘴,“不和他们合影?”我挪揄地问柏莱。
被我调侃,柏莱的脸色立马臭臭的了,他移开眼睛,撇了下嘴,“他们也没有找我拍啊。”
“说的也对。”我赞同地点头。
得到我的认可,柏莱缓和了情绪,他折下脚边的狗尾草,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为什么冬总是想我和他们好好相处,就凭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他问我,问完,他自己吐槽他给我找的理由,“好保守、古板。”
除去我希望柏砚、陈丹都能不再惘然地好好生活,我想要柏砚和他的父母好好相处的原因很简单。
“过去的话,是我觉得你对他们的讨厌大多是基于对我的爱,你觉得他们亏欠了我,你讨厌他们。你将自己视作他们亏欠我的产物。我越爱你,你就越感到负罪。”我说。
我想起柏莱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差不多是他来我身边的第一年,我和他还不亲密,但他逐渐放下戒备,开始亲近我。
他不止一次问过我,‘为什么不是你生下的我呢?’
我回答他说,‘我不想生育。’
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故作不在意地又问,‘连我都不可以吗?’
当时,我直起腰可比他高多了。我看见他竖着的书背后忐忑紧张的小脸。我忍不住逗他,‘我要仔细考虑一下,’赶在柏莱不高兴前,我又说,‘如果你能乖乖地喝完蔬菜汁,我也许会答应。’
‘哼,’柏莱垮着脸,一边喝蔬菜汁,一边孩子气地摇头晃脑,‘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小孩子糊弄。’
我望着不说话的柏莱,他同样凝望着我,绿色的眼亦如曾经,里面都有股倔劲儿和发狠的力。
记忆里年幼的他与眼前的他重合了,那个时候柏莱还太年幼,他不懂太多,他尚未陷入明白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后的一种自我否定的痛苦。年幼的柏莱看我和如今他懂了很多,并且放下很多后的眼神一样纯粹。
“现在你接受了自己的出生。真是太好了。我们终于理清了这团乱麻,”我说,不禁微笑,“至于我为什么还希望你和他们好好相处?这是因为我明白,你们本就可以好好相处。”
柏莱垂下眼,他转过头,不再看我,“不用你担心,”他甩着手里的狗尾草,停顿了片刻,“我和他们早就说能心平气和相处的陌生人了。”
我笑着点头。
瞅见我的笑脸,柏莱像被打败了似的长长叹出一口气,“好吧好吧好吧,”柏莱抓了抓头发,他扔开狗尾草,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看在你的面子上。冬帮我和他们拍张照吧。”
柏莱比出一根食指,很凶地和我说,“就一张。”
这一点儿也和小时候一样。我感慨,只要说些软和的真心话,柏莱就大概率会别别扭扭地答应。从这方面来说,小莱真是再简单不过的孩子。
“好啊。”我接过他扔过来的老相机。
柏莱率先跑下山坡,貌似想提早和陈丹、柏砚说什么,但不想让我知道。细碎的黑发拂过他的脸颊,他奔跑时带去的风,扬起灌木丛中的迎春花,金黄色的小花飘飘洒洒地飞舞。
我慢吞吞地跟到他身后,直至坪地上,柏莱和柏砚、陈丹商量好了,他对我挥手,我才加快步子。
下面的三个人抬起头,不约而同地望向我,像极了陈丹和柏砚领着柏莱和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当初我也是这样,从飞船走下来。他们则在基地平台上等着我,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都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谁也不搭理谁。
时光荏苒,他们依旧站成了个等边三角形,但此时此刻,孩子已经有了大人模样,柏砚、陈丹,还有我都衰老了。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光暖洋洋地笼罩着身体,我踏在温软的泥土地里,精神疏懒,松弛又略感疲惫。春天来了,好想喝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加三块方糖和水牛奶。
第124章 我的第四份职业(五)
“有的时候,帮助对他人而言是一场天灾。”
姚乐菜说。
我们坐在沙堤上。不远处,乳白色的多夫河绕过山头,蜿蜒地流淌着。一切照旧,风景一如好几年前我和小菜来的那次。那次我看着小菜放风筝,风筝跑了,我们就离开了。
这回儿我和姚乐菜来没牵风筝,倒是带着他那颗岌岌可危的心。
其实在小菜来找我前,我就大致知道了究竟是什么事。
时政最近提出了一项新的提案,融合计划,目的是帮助星球人融入三性星系文明,重塑星系人对星球出生的劳动者的雇佣方式。
这项计划的发起人是时政的沈芸云,通过三方议会审批后,定性为青年活动,专门用来锻炼年轻人。
沈芸云为此还与我写信,控诉三方议会对这个计划的轻慢态度。他不能理解,明明这个计划涉及人类的共存,可为什么其他人都将此视作小打小闹,‘星球人不是人吗?’
在三方议会眼里,星球人还真不是人。我无奈地想。三方议会都是星系人中精英里的精英,生来就是高基因等级的他们的眼里,星球人赖以生活的六十七颗星球,只是三性星系的黄金储存库。
至于这颗星球上活动的人类——他们并不关心。无论是星球人的战争、屠杀、探索宇宙,他们都不在意。毕竟无论如何,这些星球人也无法将黄金带出星系。既然如此,星球人和蜉蝣没有区别。
而针对蜉蝣的计划也好、实验也罢,谁会在意呢?在三方议会眼里,沈芸云的提案等同于过家家,和儿童益智玩具宇宙模拟器类似。只不过这次的实验对象不是数据构成的人物模型,而是真实的、会死亡的星球人。
凭着被定性为青年活动,这个计划的队伍组建自然取向年轻化。沈芸云和其他五个时政官员代表时政,主导统筹安排。正值实习期的姚乐菜和其他十五个军校生便被随机分配到其中,他们隶属基地,负责执行任务、协助时政。而监督检查则落到了督察局的三位年轻人身上。
这个二十四人组成的年轻队伍起先相处融洽。从很多报告来看,他们在前往星球坐标前对他人的评价很高,乐于欣赏彼此,有很好的合作氛围。然而,在融合计划推荐的第七个月,沈芸云和姚乐菜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他们认为铺垫工作已经做完,想要直接向第一颗星球公布星系的信息,帮助他们接通星系网络……”姚乐菜低垂着头,“我拒绝了这项行动,想要和时政的几个人再商议一下。但他们的态度很强硬,我和那个叫沈芸云的主负责人沟通到后面……我们俩吵翻了。”
姚乐菜说着,摸了摸鼻子。他很尴尬地看向我,“叔叔,我不知道他和你认识。”姚乐菜忐忑地说,“我对沈芸云也没什么恶感……只是和他意见不合而已。”
我为姚乐菜的挽尊感到好笑。我安慰他,“没事儿。他也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也没少在我这儿说你的坏话。”
沈芸云并不清楚姚乐菜还是我的侄子,他只知道姚乐菜和柏莱关系不错。他在信件里抱怨了好几次团队里有个很难对付的beta,‘看着是笑眯眯的老好人,说话温柔又斯文,没想到执拗得像是上辈子拽着牛耕地的人。我根本没办法和他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