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下(144)
这群神明的关系总是一团乱麻。他心想。
总而言之,不管尼克·哈多梦境中这个血色天平的来历是什么,这总算是给他们指出了一个调查的方向……至少是一种可能。
当然,他们或许也应该深入调查一下尼克·哈多的过去。
……这事儿就交给总是声称自己无所事事的侦探先生吧。他略微轻松地想。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孤岛上的植物们,确认没有需要自己前往的梦境。他尤为关注了一下那两个孩子,也就是埃米尔和加兰的植物,但也都没有什么音讯。
他们看起来暂时还没有得到什么新收获。
于是,他便碰触了琴多的梦境泡泡。
“您来了。”琴多说,“我已经找到艾伦的灵魂了。”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那个苍白色灵魂的身上。
那显然是个年轻人,二十岁出头,容貌中甚至还带着一种尚且稚嫩、青春的要素。他的腹部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中流出的血液让整个年轻的灵魂的下半都被染红了。
他的手捂着自己的伤口,表情有一种迷茫的、不安的痛苦。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对自己的死亡,还是对这灭顶的痛苦。
幽灵先生不由得默然片刻。目睹年轻的生命陷入死亡的深渊,这总是令人感到难过。
琴多抱臂站在一旁,表情沉静而默然。
当他们在无烬之地相识的时候,琴多曾经提醒那个刚刚抵达无烬之地的西列斯,告诉他,无烬之地总是残酷与血腥的。
每个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都应该抱着可能会死亡的觉悟,有些人说不定还会主动去探寻危险与死亡。
然而此刻,琴多已经很难再一次将这话说出口了,至少在面对这个年轻的灵魂的时刻。
并不能说琴多的观念是否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转变——他当然仍旧觉得,无烬之地的某些探险者是愚蠢而莽撞的——但是,他们面对的情况已经彻底改变。
死亡当然是轻轻巧巧的,连死者本人可能也不会意识到,在这一次的沉睡与黑暗过后,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是,活着的人,仍旧需要背负起这场死亡。
他们默然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灵魂——这年轻的死亡。
隔了片刻,幽灵先生轻轻唤出这个年轻人沉睡的梦境。他们一同望了过去。
一如尼克·哈多的梦境。年轻人的梦境仿佛也是他死亡全程的复现。不过艾伦的梦境中并没有展示出为什么他会去往那座剧院。
他只是站在剧院的门口,有点呆滞地凝望着舞台。舞台上有巨大的画框和画布,以及一个提着尖刀的男人。他呆呆地望了片刻,然后朝舞台走了过去。
只是一眼,幽灵先生便说:“他被污染了。”
艾伦拥有启示者的资质,因此,在深夜时分,当他望见舞台上那怪异的、扭曲的景象的时候,他在一瞬间就被污染了。
幽灵先生和琴多分享了自己对于阴影信徒这种做法的猜测。
琴多恍然,他饶有兴致地说:“那么,血色人形象征着哪一位旧神?”
“很难说。”幽灵先生摇了摇头,“如果根据周围环境来推断,这像是阿特金亚,或者阿卡玛拉。考虑到这是一桩发生在黑夜中的谋杀案,或许也有可能是胡德多卡。
“我更倾向于阿特金亚。”
“……也就是,他们首先复现了阿特金亚的力量,然后借此再去复现其他旧神的力量。”琴多有点不解地说,“这听起来有点古怪……为什么阿特金亚的力量能做到这一点?”
幽灵先生思索片刻,便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在可操作性上……或许只是借助了‘艺术’这个概念,而非阿特金亚的力量?
“也或许,他们的最终目标并不在于复现旧神的力量。”
他的大脑中闪过一丝灵感,但很快就消融于空白之中。他感到自己如今收获的线索,还不足以得到那个最终的结论。
他想了片刻,便摇了摇头,叹息着说:“还是无法完全理清思绪。”
“至少已经得到了一种可能性。”琴多说。他并不显得失望。
……说真的,剧院区凶杀案发生在周四凌晨,而现在也才周六晚上。
两天过去,阴影信徒那边估计还没想好谋杀未遂之后要怎么办,他们这边就已经将阴影信徒的想法分析得七七八八了,效率已经相当高了。
幽灵先生也点了点头。
艾伦的梦境仍旧在持续。后面的一切与他们所知晓的信息和推测都差不多,凶手使用的是道具刀,换言之,他是利用启示者的力量才杀死艾伦的。
在杀死艾伦之后,凶手便将画布整个盖在艾伦的身上,用鲜血将画布浸透。事实上,在这个时候,艾伦甚至还没死,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凶手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直到血液差不多干透,然后才用画框将画布装裱起来。
整个过程,在这沉寂的、黑夜之中的剧院里,只有凶手一个人在忙活。
之后,凶手就离开了。显然,他也是利用了启示者的力量才进入剧院的,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出过钥匙。
当凶手的身影消失在剧院入口之后,这个亡者的梦境开始了无尽的循环。
“……整体上,和我们想的差不多。”琴多低声说。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他思索片刻,便说:“唯一的疑点,或许就是艾伦为什么会在深夜的时候,出现在剧院了。”
“或许他只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所以过来看看?”琴多猜测着,“也或许,是有人拿上台表演的机会刻意诱惑他。”
“都有可能。艾伦恐怕是他们刻意挑选的受害者。”
琴多也赞同这一点。
从艾伦的梦境中无法得到更多信息,幽灵先生也没有失望。
他又仔细地思考了一下阴影信徒可能的举动,便说:“接下来他们可能会继续这样的行动。但是……也有可能会采取一些别的做法。”
琴多有些不明所以。
幽灵先生的目光望着窗外无穷无尽飘荡的灵魂。他说:“埃米尔的事情。他的外公就是要他去画一幅画。或许,就是阴影信徒要求的画。
“……我不认为他们只通过杀人来作画。这是一种相当不保险的做法。他们很有可能会从别的地方入手,但是……”
“但是?”
“但是,布里奇斯家族本质上信仰着撒迪厄斯。”幽灵先生有些困扰地说,“阴影信徒知道这一点吗?”
琴多立刻明白过来,他说:“您的意思是,阴影信徒以为布里奇斯家族是阿特金亚的信徒,所以才会让埃米尔来画画?他们以为埃米尔可能会继承阿特金亚的力量。”
“至少有这种可能。”幽灵先生说,“阴影信徒对拉米法城不够了解。”
埃比尼泽·康斯特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但是他也已经离开拉米法城十四年了。这十四年带来的变化是复杂的。
而即便是在十四年前,埃比尼泽就会了解布里奇斯家族、格兰特家族这些人的信仰吗?那可是一个贵族家庭最大的秘密。
即便是奥尔登·布里奇斯,在他的长辈离世之前,他也全然以为自己信仰着阿特金亚,并且真的将自己的大半辈子都投身于创作与绘画之中。
换言之,他们首先就欺骗了自己。
所以,他们现在也欺骗了阴影信徒——这毫不意外。
幽灵先生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想法:“不管他们究竟打算怎么做,与梅纳瓦卡有关的这一次行动已经失败了。所以他们必定会采取补救措施。
“他们会选择继续绘制血色天平,还是,换一位旧神?又或者,同时进行?”
琴多有点困惑地低声说:“有什么旧神是容易被绘画的吗?”
梅纳瓦卡,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祂那标志性的天平是众所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