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只想篡位(63)
韩子平点了下头:“梓州冯氏并非高门望族,属下这几日也并未查到冯氏一族有仕途亨通之人。若非朝中有靠山,他们怎么敢在科举一事上大动手脚?”
“这桩事本王会留意。你带些人,替本王跑一趟梓州,看看骆修文在梓州的亲眷近况。”谢祁眉心微蹙,沉声道,“暂时不必打草惊蛇,余下的你自行斟酌。”
这便是要在保证骆修文亲眷性命无虞的情形下,放长线钓大鱼。
韩子平心领神会,当即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他离开,康安不解地问:“王爷,裴大人如今在江南,去梓州方便得紧,这桩事缘何不交给裴大人去做?”
“本王答应过他,待他离京后会给他清净自由。”谢祁阖上眼,淡淡道,“世上已无裴永年,此话不必再提。”
康安忙躬身应是。
*
本朝殿试只定名次不落第。殿试结束后,江怀允批阅着礼部尚书呈来的考题评阅标准及定榜事宜,末了,朱笔一勾,道:“就按这个办。”
“是。”礼部尚书双手接过奏折,觑了眼伏案理政的江怀允,迟疑着问,“敢问摄政王,今日殿试的考题似是和拟定好的大不相同?可是原先定的题有疏漏之处?”
“没有,是本王临时起意做了改动,”江怀允眼也不抬,声音冷淡。
礼部尚书踟蹰半晌,还想再问,他抬了抬眼。侧前方不远处,年轻的摄政王周身冷漠,简单说了句便不再提,压根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权衡片刻,礼部尚书讪讪行礼告退。
在官场中待得久了免不了疑心病重,礼部尚书也不能免俗。直到出宫,还是对殿试题目骤做更改之事耿耿于怀。
他笨拙地登上马车,将一坐稳,府中的小厮呈来一封信。
信上并无落款,只在左下角简笔画了匹前蹄高扬的骏马。
礼部尚书当即敛回心神。他肃了神色,确定马车四下无人,才蹙着眉展开信。
信中内容不长,只有寥寥数语。
但看清内容的礼部尚书却登时面色大变,控制不住般连着手中信件一齐拍上车厢壁。
沉闷的一声震响令车夫下意识颤了下,忙低声询问情况。
礼部尚书面色铁青,五指攥紧,手中的信纸因为他的动作被团成一团,皱得不成样子。他深吸一口气,勉力稳住声线道:“无碍,去官署。”
*
江怀允处理完政务回府时已经入了夜。月挂柳梢,星点银河,盛京城中早已四下阒然,以至于马蹄急促的挞挞声在耳畔显得尤为清晰。
及至门前,江怀允下马入府。绕过影壁,一道挺拔的身影骤然闯入视线。他微愣了下,抬头望去。
廊檐下,谢祁倚柱而立,姿态颇为闲适。他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折扇展开又合拢,乐此不疲地把玩着。
察觉到脚步声,谢祁偏头望来,直起身子,笑道:“阿允回来了,膳房的灶上还煨着参汤,正能入口。”
在集英殿盯了三个时辰的殿试在先,聚精会神地理了许久的折子在后,江怀允今日忙得不可开交,连更换朝服的时间都没能空出来。因着如今倦意浓浓,他的反应罕见地有些慢。
好半天,他才蹙起眉,冷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谢祁见怪不怪地笑了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府外风大,又容易招人耳目。恰巧林管家精神不好,便由我代了他的职,在这儿等着阿允回家。”
江怀允懒得理会谢祁的故作无知。他敛回视线,开口就要下逐客令。
谢祁眉梢微扬,先一步开口道:“听说阿允今日为了保下骆修文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临时改动殿试考题。”
江怀允闻言一滞,目露警惕。
谢祁好似一无所察,眼带笑意,温声道:“可惜骆修文辜负了阿允的好意,决意助纣为虐。恐阿允心中难过,我特意来宽慰一二。”
【作者有话说】
来哄哄你呀。
*
ps:①摘自《孟子·尽心章句下·第五节》;“教化”含义丰富,君主的表率作用只是其中之一。
pps:小谢解题那段有参考文章《孟子论法:法教并行方致善治》,但时间有限,可能理解不是很到位,大家看看就好,不必当真,有兴趣可以读一下原文。
ppps:法的繁体字是“灋”,笔画真的很复杂QAQ
*
看到评论区有宝贝站反cp甚至站错cp的——哇,小谢知道了要生气的。
第58章 氅衣
谢祁话音落地的一瞬,江怀允面上的警惕罕见地滞了下,表情肉眼可见的空白片刻。
半晌,他抬了抬眼,直直盯着谢祁,眼角眉梢都明晃晃地写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仿佛是觉得这样的无稽之谈不值得浪费口舌反驳一样。
领会到他意思的谢祁没来由地轻笑了声。他放松了身体,顺势靠在一旁的红漆廊柱上,慢条斯理地问:“你为了保下骆修文这般煞费苦心,他却装作视而不见,如此慢待,阿允当真不觉得难过?”
这个想法太荒诞。江怀允神色坦然,反问道:“为何要难过?”
顿了下,江怀允别开眼,声音冷淡,不起分毫波澜,“春闱既然能出一个冯易,焉知没有第二个?本王临时换题,给他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只是其次,试探此次春闱中有几个‘冯易’才是首要目的。朝野上下,人中龙凤不在少数,不是非骆修文不可。”
不仅是声音冷淡,就连这番话,也漠然到近乎无情。
得知江怀允临时更换殿试考题的时候,谢祁觉得他对骆修文太过看重,心中难免吃味;可听完这番解释,他却奇异地没有高兴起来。
可堪重用的人才不缺一个骆修文诚然不假,可今岁的学子,入了他眼的实则只有一个骆修文。另外一位虽说文辞卓然,可文字如其人,字里行间这般温吞的风格,其人又能锋锐到哪里?
锋芒毕露可以沉淀打磨,可左右逢源却终究不好培养锋锐之气。
谢祁暗自压下心底的几分古怪,如常一笑,尔雅道:“阿允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江怀允今日耗神太过,到底倦极。他懒得同谢祁再做周旋,提步上阶,绕过谢祁往寝居而去。
行了一段路,骤然停在原地,江怀允侧过身,望向身后不远处尾随而至的谢祁,声调平平地提醒:“夜已深,你该回了。”
谢祁颔首应道:“自然。”
话应得很痛快,但却没有丝毫告辞转身的意图。
江怀允眉心蹙起,眼中划过几分不耐。
还未等他开口,谢祁适时出声,解释道:“今日康安不在府上,来得时候无人提醒,没料到夜里这般凉。阿允也知道,我身子不大康健,若是纵马回去身子骨恐怕受不住,是以想同阿允借件氅衣遮风。免得届时遭了殃,又要听康安的唠叨。”
时至今日,他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说出自己身子骨不大康健这种话。
江怀允深觉失语,却也没有拆穿。
左右一件氅衣而已,给了便给了。
江怀允收回视线,淡声道:“知道了。”
谢祁站在原地,无声笑了下,才眼带笑意地抬步跟上。
回到寝居,江怀允随手拿了件氅衣出来。
谢祁接过,道了声谢,从容抖开披在身上。
等到穿系整齐,江怀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氅衣是他曾经常穿的那件。
想来是管家深知他的喜好,特意将他惯常穿戴的衣裳叠放在最外面。
似是察觉到江怀允的眼神变化,谢祁抬头望过来,问:“怎么了?可是我穿错了?”
“没有。”江怀允敛回视线。
谢祁松了口气,笑道:“那我便不叨扰了。阿允好梦,告辞。”
江怀允言简意赅地“嗯”了声,目送着谢祁穿着他的氅衣慢慢走远,直至消失。他挥散心中的几分不自在,转身进屋。
府中的小厮端来参汤。
江怀允接过,抿了口,忽然一顿。半晌,他抬眼望着小厮,问:“他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