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只想篡位(104)
王爷天生肤白,即便自小习武,整日在太阳底下晒,也没受多大影响。因为这,丁点儿痕迹落在上面都清晰可见。更遑论,如今白皙的手腕上印了圈深深浅浅的印记,和着腕骨上凸起的一点红痣,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管家无意识地想着,这些印记,有些像牙印……
可王爷的手腕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管家真情实感地茫然片刻,下意识张口去问。
江怀允却已经从管家的停顿中察觉出不妥,他不着痕迹地捋好宽袖,遮住满腕的印记,赶在管家开口前打断:“陛下起了吗?”
管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起了,老奴过来时,康安正带着他在花园玩儿。”
江怀允“嗯”了声,见管家不再往他的腕上瞟,浅浅松了口气。提起的心还未放稳,一转头,便见罪魁祸首施施然绕过屏风走出来。
他松松垮垮地穿着中衣,虽披了件外袍,可无济于事,仍有一两个印记半露不露地裸在外面。
欲露还羞,更显暧|昧。
江怀允一眼便认出,这印记,是他昨夜被谢祁磨得着实难耐,气恼之下弄出来的。
他别开脸,视线落在另一侧。
管家神色微怔,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
方才腕上的痕迹还能避重就轻地糊弄过去,可谢祁这幅姿态走出来,种种巧合撞在一起,饶是再迟钝,此刻也能反应过来,他们昨夜绝不仅仅是安分同寝那么简单。
他虽然也准备向管家坦白,可眼下这种仿佛被人撞破春宵的场面,明显不是好时机。
谢祁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妥,他有条不紊地理着衣衫,神色镇定地打招呼:“林叔早。”
“不早了,陛下已经起来玩好一会儿了。”管家一板一眼地回,语气硬邦邦的。
他还从未对谢祁这般不假辞色过。
谢祁对原因心知肚明,也不气恼,依旧笑吟吟的。
江怀允嘴唇翕动,正要说话。
谢祁眼尖,不由分说地道:“天凉,陛下若是玩兴起来康安拦不住他,阿允先去看看,免得陛下贪玩受寒。”
江怀允看他一眼。
谢祁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轻笑着补充:“我稍后就去花园找你们。”
江怀允明白谢祁要支开他的用意。这样的场面,他若是和谢祁一起坦白,虽然管家看在他的份儿上不会过多为难谢祁,可这到底不是治本之策……
谢祁温和却坚定地看着他。
江怀允沉默片刻,没再坚持,转身出了门。
寝居内陷入静寂,约莫江怀允走远了,谢祁才肃了神色,朝管家作了长揖。
管家侧身避开,不咸不淡地问:“谢王爷这是何意。”
谢祁坦率地回:“我与阿允私缔良缘,未及向林叔禀明,有愧于心。”
“谢王爷同我们王爷年岁相仿,尚是年少轻狂,何敢笃定‘良缘’。”
“林叔错了。”谢祁温声纠正,“我与阿允皆非莽撞之人,如今情定,自是思虑再三,不敢轻率。”
管家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看谢祁才更不顺眼。
自家王爷什么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寡淡少情,除政务外,鲜有在意之事。两人如今这般,想也知道,是谁先起的意。
他当初以为王爷是得了真心好友,如今才算醍醐灌顶。谢祁接近他家王爷,分明蓄谋已久。
偏偏他一无所知,错把别有用心之人迎回府,甚至还对其大开方便之门。
想到自己曾经对王爷说的那些要他亲近谢祁的话,管家心里直呕血。
谢祁觑着管家的神色,想了想,坦诚道:“我确实对阿允图谋已久。起初未曾和林叔直言,一是阿允态度不明朗,二便是担心林叔对阿允有成家生子之望,恐不会乐见其成……”
“老奴如今亦然。”管家截断他的话。
“我知道。”
管家微愣,旋即道:“谢王爷既然知道,从一开始便不该撩拨我们王爷。”顿了顿,又道,“如今木已成舟,老奴人微言轻,虽左右不了王爷的意见,可老奴初心不改。”
管家不欲多言,转身将离。
“林叔又错了。”
见他止步,谢祁才继续开口,“当初在端州,阿允一听到您在京遇袭,不顾自己重伤初愈,急匆匆地赶回盛京。他自幼亲缘寡薄,林叔是他唯一的亲人。您的心情,他不可能不在意。”
管家张嘴无声。
“我虽对阿允倾慕已久,可中间屡有波折,细算下来,真正情定也才月余。那时我尚在皇陵,回京以后,又一直没能寻到时机,所以才拖至如今,并非有意瞒您。”
“我知道林叔希望阿允能享子女绕膝之福,这些我确实给不了他。可我能保证,谢祁在世一日,便会倾其所有爱他、护他,保他一生无忧。”谢祁郑重其事地道,“您看着阿允长大,应当最清楚他的心性。世间仰慕摄政王者众,可只有我,才是能真正托住他的人。”
管家神色变幻莫定。他照顾王爷多年,他们还在宫里住着时,他便听宫人私下议论过,说有不少世家贵女心仪江公子,可不管这些人最初有多少雄心壮志,最后都不了了之。
他当然也曾试探过王爷,可宫人说的那些贵女,竟没有一个人在王爷心里留影儿。
王爷幼年便被太上皇带进宫里,是按着皇室子弟的规格被抚育长大。可到底身份尴尬,为了不惹太上皇忌惮猜疑,从来都谨言慎行,从不与任何人私下交游。
他本就性情淡漠,久而久之,愈发的孤僻寡言。
多年以来,真正让王爷接纳的,也就只有一个谢王爷。
这其中,虽然少不了谢王爷的筹算谋划,可他也知道,从一开始,谢王爷就是不同的。
不管谢王爷在外表现得有多温和无害,可曾经的太子之尊,能在行事狠辣的太上皇手底下平安长大,本身就不容小觑。
棋逢对手,本身就是一个极具魅力的局面。
从前是有太上皇压制,他们不得相见;可一旦没了压制,他们这样心智的人,总会正面相对,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更进一步,有了情爱。
管家思绪万千,良久,复杂道:“范阳……”
这话一出,便是默许。
谢祁知道他的思虑,言之凿凿地保证:“林叔放心,您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
江怀允虽然依言离开寝居,可到底放心不下,没走到花园便停在原地。
等了大约一刻钟,谢祁才姗姗来迟,语调微杨:“阿允怎么在这儿站着,担心我?”
还有心情调侃他,想必没被为难。
江怀允担心稍缓,敛回视线,问他和管家说了什么。
谢祁同他并肩往花园走,将方才的对话言简意赅地复述出来。
花园里,小皇帝穿着厚厚的棉衣,由康安陪着在园子里撒欢儿,脸颊冻得红扑扑的,连连的笑声传过来,稚嫩又纯真。
谢祁的声音还在徐徐传入耳中。
江怀允却不其然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他初来乍到,念着书中摄政王受枭首之刑盛年离世的结局,一心想要把持幼帝,趁他羽翼未丰,想尽办法活下来。
可他早已想不起来,这种念头是什么时候销声匿迹的。
任谁日日面对小皇帝全身心依赖的神情,也没办法做到冷心相待。
更遑论,他对原书的内容本就知之甚少。
冷冰冰的描述总是比不上眼前活生生的人。
谢祁在叙述他那个离奇的梦境时,也说了谢昭下诏,赐摄政王枭首刑。就连他费心寻找的对玉都因为那个梦被丢弃,倘若其中没有隐情,谢祁不可能对小皇帝毫无芥蒂。
管家没能出口的担忧,谢祁不说,他也心知肚明。
担心范阳的太上皇因此而对他不利是一,害怕谢祁日后登顶帝位,为求后嗣,满置六宫是二。
他当然知道,谢祁不会这么做。
可这一瞬,他却忽然有些好奇:“你想过陛下以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