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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82)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2 标签:强制 宫廷

  “……做个假肢。”潘振玉终于说,他怕提这两个字伤了陈聪的伤心事。陈聪果然眼神一黯,半晌才重新提起笑来:“好,那就在此多谢你好意。”
  潘振玉终于松口气,兴高采烈道:“行,这几天我得了空就去找他。”
  陈聪看完了院子,又说:“带我回去吧,听闻今日有人去北镇抚司衙门口敲鼓报案,是桩大案子,说不得王爷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案子确实是大案子。
  连吏部侍郎危浪平都亲自过问,他钉子似地坐镇北镇抚司,冷面阎王一般全程听完了堂审,接着他提走了口供就直呈御前,要求严查。
  接着督察院对他口诛笔伐,参他直闯北镇抚司越职审问,折子跟雪花一样多。危浪平对这些弹劾视若无睹,朝堂上鸡飞狗跳,刑部最后定论,咬死了危移的死只是商人逐利,又遇上劫匪所致。
  那日大雨冲刷了一夜,实在无迹可寻。
  危浪平看了刑部尚书孙供半晌,突然说:“此案是命案,按三法司职权论,北镇抚司没有审问之权,臣请求皇上下旨移交案件,撤回刑部复核!”
  梁长风眼皮一跳,心知危移不该死在这时候,又怕此事牵扯上自己。
  危移怎么死的谁都不知道,如今应三川和他失了联系,估摸着人还在运盐,或者已经在椃洲府准备回程。
  梁长风实在想问完应三川事情始末再来断危移的案子,但危浪平实在太懂律例,他所言全都合乎情理。在百官面前,梁长风没有拒绝的道理。
  梁长风面不改色,颔首道:“那就移交大理寺,大理寺先审查完,若与此供词有所出入,就再论罢。”
  宋修文接了案子,连着那猎户也一并押走了。
  猎户被审查了两日,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吐出来,大理寺上了刑,他才断断续续又想起点东西来。
  危浪平不断施压,他如今在朝中地位特殊,更何况这案子跟他有关,谁也不敢拦他。
  猎户本是想报案得个赏钱,没料到被卷进浑水中得了无妄之灾,他遭不住大理寺的严刑拷打,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全都说了。
  大理寺呈交口供到殿前,宋修文又私下里单独口述给梁长宁听。
  陈聪和闵疏坐在案前,梁长宁斜靠在一旁,宋修文说:“据那猎户说,危移死的当夜,他观天象猜出要落雨,他日前在山里晒了兽皮,怕淋坏了,因此打算连夜进山把皮子收了。”
  陈聪仔细听着,宋修文捧着茶盏暖手,娓娓道:“可那日天刚黑,龙脊山山下的关口就来了一队士兵把守,说龙脊山只许进不许出,还说今夜官府要查东西。猎户把收回来的皮子都贡给了士兵,那人才好心劝告他一句,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宋修文清了清嗓子,学着道:“今夜动静大,你要是不想惹祸上身,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睡一夜,明日天亮自然太平。”
  室内寂静,宋修文恢复了自己的语气,说:“他后来还遇到了个走商的人,他们有过短暂交谈,猎户也把这话透露出去,之后二人就分道扬镳了。”
  “这个走商的人是谁?”闵疏问:“叫猎户去认尸了吗?”
  “认出来了。”宋修文说:“他当场就认出来,那人就是危移身边的下属,叫鲁齐。”
  梁长宁说:“所以鲁齐起了怀疑,心知官府可能在查他们,但危浪平有可能曾经给他们透露过口风,例如……例如这批盐他们自己吞不下,朝廷会插手。”
  闵疏说:“鲁齐或许自己没有太在意此事,但是危移一定注意到了,因此他们才要连夜赶路。因为官府的兵出不了龙脊山,京城和椃洲府泾渭分明,关卡又卡得死。”
  室内寂静片刻,陈聪才说:“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处理得急,尸体或许都埋了或沉湖了,猎户是怎么发现的?”
  闵疏和梁长宁对望一眼,宋修文说:“猎户说,他夜里确实听到了打斗声,但他不敢出去,等到天亮了,他才敢下山回家。他养了只狗,那狗忠心,常进山找他。可这次那狗在林子里狂吠不止,还疯了一样地刨土,猎户挖开一看,底下全是尸体。”
  “猎户本想视而不见,但下山时听见有路人谈及此事,还说到了悬赏一事,猎户猜测商队是被官府要查的逃犯所伤,这才报了案。”
  宋修文皱眉,说:“但奇怪的是,缉拿要犯一事从来都是大理寺负责,我查阅了近日案卷,并没有要犯逃离。”
  “或许是北镇抚司在查?”闵疏皱眉问。


第63章 喜鹊
  供词呈递到刑部,刑部不敢复核,又交到了北镇抚司去。
  “——我北镇抚司从未颁布过什么缉拿要犯的布告!”指挥同知冯道成喊冤:“北镇抚司专理诏狱,跟缉拿逃犯有什么关系!你大理寺要么持皇上旨意来搜,要么就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谁扣屎盆子了。”孙供叫怨:“这是大理寺交上来的供词,我只是随口一问,又没说一定是你们在封山查人。”
  冯道成冷笑一声:“死了个危家的毛头小子,你们就急得到处攀咬,还不是怕担责么。要查这案子就要牵连众多。今日查谁封山,明日查调兵诏令,后日是不是就要查皇上头上去!”
  “同知大人哟——”孙供打断他:“你急什么?”
  冯道成哼一声:“一句话,少往我北镇抚司身上扯!”
  褚辉正交了腰牌下职,听闻此言忽然道:“同知大人,我倒是想起件事来。”
  冯道成与孙供一道转头看他,褚辉只是个从四品镇抚使,却因着是朝阳长公主的嫡子而颇有分量。
  褚辉思虑片刻,身后的人恭敬拉开椅子请他,他撩袍子坐下,说:“我手底下有个千户,叫张全。他在事发第二日本该交腰牌换岗,但人却消失了。后来与他一同任事的人说,他被佥事大人——也就是近日圣上亲自提拔的应三川应大人——紧急调走了。”
  “镇抚司的腰牌等同职权,我不敢出差错,本该立刻呈报上级,但我的上级正巧就是佥事大人。越级奏报又是大忌,因此一再拖到了今天。所以调兵封山查人一事,或许是佥事大人的意思。”
  “不过佥事大人该是有圣上的旨意,他办差在外,如今尚未回来。”褚辉说,“既然争论半天也拿不出真凭实据,不如就先压下证词,等佥事大人回来后再说?”
  孙供心知肚明他在拖延,但他这个法子确实也不算有错,于是说:“那就先拖着?我觉着这样办没问题,好歹等人回来再问。”
  应三川飞奔回京,手底下调的人都已经安置散了。他持牌子进宫,对梁长风一个字都不敢有疏漏。
  “做事不干不净。”梁长风虽然没发怒,但应三川已经背后一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长风早知这批货没那么好抢,应三川说桥断车翻,私盐全失一事,他绝对不信。
  “太巧了,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梁长风说:“这次哑巴吃黄连便算了,你杀危移做什么!”
  “他认出我了!”应三川跪在地上,说:“危移不仅认出了我,还猜出了卑职的意图。”
  梁长宁俯视着应三川,鄙夷道:“朕看你只是假公济私!”
  “那本该是皇上的商路。”应三川冷静道:“自古充盈国库,要么对百姓下手,要么对商人下手,要么就只能抄家灭族,从贪官下手。”
  应三川说话干脆,直接指出梁长风的困境:“皇上动不得文沉一党,又需要民心。皇上进退维艰,暨南雪灾致使国库亏空,即便危浪平有心自保,可他允诺的那点钱财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要断了危家商路,危家自然垮塌!届时抄了危家,哪里还需要靠他那一亩三分地的收成?!”
  梁长风盯了他半晌,才终于冷笑一声:“危移的尸体就摆在大理寺,你知道现在北镇抚司要查,又已经被大理寺拦下了吗,这案子如今谁都插不了手,说不得连内阁也要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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