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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124)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2 标签:强制 宫廷

  梁长宁抬起目光,看向闵疏,说:“今夜我要看着你早睡,明日一早,我叫他来见你。”
  闵疏与他对视片刻,做出让步:“你叫他现在来见我,子时一刻,我立即闭眼睡觉。”
  梁长宁也做出让步:“今夜跟我睡,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这是听记的活儿,”闵疏挑眉,问:“王爷连听记的活也能做?”
  “我活儿好。”梁长宁把闵疏拦腰抱起来,说:“别乱动,我腰上还有伤。”
  那点伤不过是皮肉伤,既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皮开肉绽见血,但闵疏还是停下了挣扎,说:“那要看王爷的消息够不够值钱,我的枕头不便宜。”
  “明日我调一个听记给你。”梁长宁停下脚步,把闵疏放下来牵住他,说:“往后不提钱,交易都是从前的事,管它是不是糊涂账,从今夜起都翻篇。”
  闵疏没说话,由他牵着进了寝殿。
  账能不能翻篇,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但闵疏显然不想多做争辩,他洗漱换衣,暮秋又换了床上的枕头褥子,放下了厚重的床帏。
  他们隔得越近,思绪就飘得越远。闵疏把束发的簪子抽出去搁在枕头下,摸到了枕头底下的安神香包。
  孔宗诊断得没错,闵疏这几日晚睡又早起,夜里翻账簿卷宗全靠浓茶吊精神,白日里他又忙,费心费神还不能叫别人看出疲惫。闵疏表面看着康健,内里是一团乱麻,舌头底下的溃疡几个小的长成一个大的,迟迟不见好。
  但闵疏没办法早睡,他熬夜已经成了常态。早在暨南的时候他就喜欢挑灯夜读,他一入睡,梦里就是火海里的母亲,只有熬到天亮了,他才敢微微闭眼歇会儿。
  回了京城后,这种症状不仅不见好,反而更严重。好些时候闵疏都不敢闭眼,怕遭到刺杀,也怕夜里有突发事件来不及起来。孔宗把脉时曾说过此事,叫闵疏不要再熬,这是在耗命。
  闵疏没想到自己没在意,梁长宁反而上了心。


第96章 窃听
  夜里太安静,暮秋熄了灯,连烛火噼啪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二人面对面躺着,闵疏问:“你什么时候派的听记?”
  “早几年就叫人盯着了。”梁长宁说:“你要问应三川,是想做什么?”
  闵疏翻身仰面,想了半晌。
  他因为不了解应三川而间接导致了危移的死,闵疏在这里失败过。
  “我们曾以为应三川对皇上忠心耿耿,但后来他在龙脊山中违背上意并杀了危移。”闵疏连日熬夜,现在更没有睡意,他说:“应三川对梁长风忠心,可他心里最重要的却不是他的主子,他试图和危浪平争夺权势,但他没有成功。”
  梁长宁调出一小支龙纹军,又掺杂着一些其他能人组成了一列小队,他们人数少,质量精,不管是听记还是暗哨,几乎都能在暗中潜伏游走而不被发现。
  但是梁长宁训练出来的听记没有探听到应三川的密事,应三川几乎没有什么拙劣的爱好,他不爱烟酒,不沉迷赌博,对女人也不感兴趣。
  闵疏听着,心里有点奇怪,问:“他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上的?”
  历来君主最怕的臣子就是没有软肋的臣子,因为他们不好拿捏,没有弱点。
  “明日应三川有一场宴席,就在远东楼,我带你去看。”梁长宁把人往怀里揽,说:“现在,睡觉。”
  “事还没讲完。”闵疏在他怀里乖巧安分,仰头看他,说:“就当是睡前故事。”
  梁长宁没有被他乖顺的样子蛊惑,他说:“今日没有故事了。”
  闵疏翻身坐起,说:“王爷既然没得说,那我就不打扰王爷。”
  梁长宁被他推开,还没反应过来,闵疏就已经披上外袍穿上鞋,撩开床帏前还不望回头看他一眼:“夜还长,我先走一步,咱们明日再谈。”
  “诶——”梁长宁扶着腰坐起来,闵疏已经关门出去了。
  翌日天亮,闵疏和梁长宁落座于远东楼。这间厢房是特意留的,位置巧妙,凭栏扫视几乎能把远东楼尽收眼底。
  远东楼热闹非凡,这段时间书生闹事,远东楼成了清客闲谈之地,几乎没有空着的席位。今日远东楼掌柜又接待了个权贵人物,专门腾出了一楼单独的厢房,特地等着人。
  闵疏用湿帕子擦过手,张俭替他拉起窗边的竹帘,好叫他能看清下边的情况。饭菜已经上齐,花舟上派来的侍女赤脚躬身想要伺候碗筷,梁长宁扬手叫人下去。
  侍女们只看衣着就知道两人非富即贵,不是惹得起的豪客,旁边的带刀侍卫更是一张冷脸叫人发憷,当即也不再想着赚这二两皮肉钱,笑着就关门退下了。
  “来了。”张俭低声说,“今日应三川定了一桌硬菜,有些食材还是跑的危家商路。”
  闵疏看向梁长宁,梁长宁才继续昨天的话:“我的听记还没到,但应三川是怎么爬上来的,我可以先告诉你。”
  远东楼是湖中小楼,四处都是水,上岸要靠花舟。花舟停泊在岸边,下来几个男子,为首的就是应三川。
  远东楼在京中屹立多年,靠的不是菜色好坏,而是对权贵喜好的拿捏。
  应三川今日带了锦衣卫,那是梁长风给他的手脚,他用得很熟。但他不常给下面人赏钱,喝酒吃宴也不照顾,只叫人站在门口守着。
  “应三川手里没钱,他家底太薄。梁长风偶尔给些银票,但梁长风手里也紧。他有些私产,都不是实业,而是些铺子,要靠进货来维持。”梁长宁手肘支在栏杆上,和闵疏一起往下看,他继续说:“我派过两个听记跟着应三川,但是被他拔除了一个,我发现他眼睛很尖,即便是雨夜也能看得清楚。”
  过了片刻,远东楼的掌柜出来迎人,恭敬着把应三川一帮人送进了厢房。这场宴席没有花舟上的女人作陪,因为应三川要谈的是要事,妓女反而坏事。
  张俭看着下头入座的几个人,对闵疏详细解释:“来的这几个人有督察院蒋知,刑部孙供,还有那是……”
  张俭盯了片刻,直到那人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脸来,他才说:“那是应三川的顶头上司,冯道成。”
  这些都是梁长风的人,往日里都是通过应三川通气,并不能在私下里直接见到梁长风。
  “冯道成说是应三川的顶头上司,其实早已经名存实亡。”门吱呀推开,一个黑衣男子抬脚进来,站在桌边,接着说:“皇上全心信任应三川,应三川可以说是他的心腹,在很多大事上,应三川反而比冯道成有话语权。冯道成比应三川官职高,我猜测纯粹是为了在某些时候替应三川顶锅。”
  闵疏从没见过这个人,但看他一副熟稔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梁长宁口中的听记。
  “黑来砚,我的听记。”梁长宁为他介绍,说:“干听记的老手,押运也不在话下,早年危家那批私盐就是他换出去的。”
  梁长宁手底下的人都做过听记训练,早先都是用惯常的法子,随身携带小本子和笔,随听随记。但这个法子不稳妥,听记要是被抓,口词本就成了敌方的突破口。后来听记之法不断更迭,口词本也被换成了密语,各家的密语体系不同,听记又变得麻烦起来。
  黑来砚能从走镖兼任听记,主要是靠他的脑子。他记东西很准,不用写在纸上,过一遍耳朵就能记在脑子里。但存不久,不能过夜,否则容易忘。京城地盘不比塞北辽阔,黑来砚传消息不用长途奔波,听记就成了他的强项。
  闵疏颔首,抬手请他坐下,黑来砚便坐在张俭旁边,但这样离闵疏隔得远,说话要大声才听得见,他就又站起来,俯身靠在栏杆边,低头就能跟闵疏交谈。
  冯道成摘了斗笠,一旁的锦衣卫便立刻双手接过夹在腋下,附耳说了句什么,冯道成摆手,又四下审视一番,这才转身进了厢房。不多时,掌柜亲自带人上菜,都是些费时费力要功夫的好菜,佛跳墙、蒸鱼片一类的都用炉子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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