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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74)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2 标签:强制 宫廷

  那夜下了大雨,塞北的土地全是沙,他拖出一路的痕迹,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觉得比枷锁还重。
  他倒在雨里,用血肉模糊的手指在泥地上划出琴弦,哼唱着弹一曲高山流水。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再后来他被梁长宁捡回去,安置在军队里,他要从塞北爬回去,去写他的策论,去要回本该属于他们的稻田,还要去找他的俞伯牙。他当了梁长宁的军师,没日没夜地钻研兵法,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塞北十三关卡的舆图,他用来排兵布阵的沙盘上永远有二十一根琴弦。
  直到后来他听说陈聪被调到暨南做布政使,才隐约猜出他的意图。
  伯牙与子期心意相通,可惜暨南与塞北是天涯海角,他以为此生再无望相见。可他如今又想,若是要以断腿为代价相见,那不如此生再也不见。
  潘振玉梦里流了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潘振玉昨夜洗了头发,没干就睡了,如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飞快地洗漱完,对着铜镜梳了两把头发。
  潘振玉见到陈聪时,是在书房中。
  临案放了株铁杆海棠,没开花,只有两三片叶子还绿着。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小茶炉上温着药,药还没煮沸,只冒着热气。
  陈聪被推门声惊到,抬头一眼望到了潘振玉。他顿了少顷,搁下笔轻轻笑起来:“潘明过,别来无恙。”
  潘振玉站在那儿没动,咬着牙说:“别来有恙,陈望山!”
  陈聪自己推着轮椅的木轮,绕过了书案,说:“不是大事,一条腿而已。”陈聪语气平静,又说:“我以为你死了。”
  从这个角度,陈聪只能看到潘振玉长满胡茬的下巴,他还记得年少的时候他与潘振玉在远东楼看灯会,那时候潘振玉喜欢穿素色的衣裳,布带束发,一副书生打扮。而多年再见,从前的书生已经是个佩刀将士,胸膛宽阔如山。
  陈聪仰视着潘振玉,听到潘振玉说:“差一点,后来我跑出去,遇着主子,捡回一条命。押运差役怕遭罚,伪造了尸体谎称我死了,我换了户籍,如今在塞北守关卡,我后来知道你去暨南了,布政使不好当,今岁又雪灾。”
  潘振玉忍着不去看陈聪的腿,说:“你……还疼吗?”
  陈聪静默半晌,对他掀开膝盖上的毯子,把空荡荡的裤管抓上去,露出那碗口大的疮疤来,疮疤丑陋,结出来的疤痕狰狞可怖,创口之上的肌肤也不成样子。
  潘振玉仓惶别开脸,目光落在那株铁杆海棠上。
  “有一点疼。”陈聪如实说,“有求皆苦,这是我该的。几年前你被流放,你也痛过苦过,咱们都不是千娇万贵养出来的人,这刀子落到我身上,不过是把你走的路再走了一遭,如今痛过了,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我从前说,你在前头开路,我在后头追随你,不当你的拖累。”陈聪顿了顿,像是有些抱歉,“是我自负了。”
  潘振玉没说话,他把脸转回来,眼里都是血丝。
  陈聪叹口气,说:“潘明过,你有你的刀,我有我的剑,王爷要重翻旧案革新土地法,我走这条路,靠的不是腿,是笔墨。”
  他伸出右手给他看,他修长的手指如剑,说:“只要我还有手,我陈望山就没废。”
  潘振玉终于笑起来,低头握住他的手,说:“是,此后换你在前头开路,我在后头尽力不当你的拖累。别来无恙,陈望山。”


第57章 幼弟
  冷风呼啸,雪已经停了多日,冰层日渐融化,暨南雪灾的善后修复也逐渐提上了日程。
  危移在寒风中眺望了片刻,转头说:“商道沿路的积雪化了,今夜一过就出发。”
  贺明打马跟在他身后,也往前眺望着说:“看天象估摸着今夜还有场雨,这批货沾不得水,咱们要不再等两日?”
  危移摇摇头,说:“这两日咱们跑快些应该能到椃洲府,这批货留久了咬手,要尽快抛了。”
  贺明嘴唇紧抿,还是说:“我早起查看辎重车,发现有些油布已经有破损了,这批货全是矿井盐,沾水就化了,大公子之前的意思是少涉险,二公子,咱们得换一批油布才能继续走。”
  “起风了。”危移抬头看天,在寒风中拢紧了敞开的大氅,说:“今夜要落一场大雨,吩咐下去,停队修整,防水的雨具都撑开,油布盖牢实了,辎重货车都拉到避雨的坡下,明日雨停了再说。”
  危移看着年纪还小,其实跟着危浪平做了多年的走商,也学到不少东西。危家旁系都没落了,他父母死得早,如今能担事的也就他们兄弟二人。
  危家的商道是危浪平的娘,明若白的陪嫁。明若白是南方富贾大家的独女,明家家财万贯,本以为是攀上了高枝儿,没曾想即便是陪嫁了一条堪比金矿的商路也留不住男人的心。
  危流宠妾灭妻,明若白在后院里硬生生熬死了,她死后危流连孝期都没过就即刻续弦,当时闹了好大一场笑话,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危浪平过了吃不饱穿不暖的两年,危家老太爷年事已高自觉时无多日,就拖着病体残躯进宫求了先帝,叫危家两子入宫陪读。先帝看在危老爷子的情分上多有照顾,两兄弟这才有了些大家子弟的样子。
  后来危家老爷子过世,危家就像没了头狼的狼群,京中再无人卖面子,危流又是个只会纵欲享乐,好奢侈淫靡的主,危家很快就败光了底。危浪平那时候已经大了,他在夹缝中艰难成长,自己进宫领了个阳府布政使的小官,带着危移回了南方母家。
  危浪平两头不落,硬生生把危移养大,自己成亲后才逐渐放手。从去年开始,危浪平就尝试着把商道交给危移掌管,他自己则回京述职,此番是有重整旗鼓的意思。
  危移不负所望,商道已经扩到了塞北,只要这批盐顺利脱手,那么这笔生意就能长久地做下去。
  危移在寒风中喝了口火里烧,说:“咱们离椃洲府近,离京城更近,这个位置太险,西大营就在京郊,北镇抚司的兵也会定期巡逻,还有五军都督府盯着。咱们如今是在虎口边吞肉,不好多待。”
  贺明被他说服,套上了头盔,说:“行,那我再去检查一遍辎重车,备用的油布不多,要全换上吗?”
  危移思索片刻,说:“换,不过油布太新容易引起主意,咱们只走了三十车矿盐,剩下的二十车是白沙,你叫人把白沙袋子叠在盐袋外围,上头再用生皮子盖住。新油布垫在下头,最后再罩破油布。到了椃洲府遇到查车的巡检也好蒙混。”
  贺明颔首,他们备足了金银,就是为了贿赂巡检。这批商队规模不大,只是为了探路,所以提早就打通了官府的关系。
  贺明调转马头正要往后,鲁齐却策马而来,他脸上神采飞扬,说:“二公子!前头那小山坡视野好,远远能看着京城呢!”
  危移说:“别引起注意,收拾东西,咱们在天黑前用饭,别在夜里用火。”
  鲁齐叹口气,跟着二人一同前行。远处的商队零散排列着,汉子们都躲在辎重车后避风,着手支起简易帐子准备野宿。
  “二公子说换油布,”贺明说,“咱们还剩多少油布?”
  鲁齐掰手指算了片刻,说:“最多十来张,等到了椃洲府,再买一批新的罢。”
  贺明皱眉,说:“不太够,紧巴着用吧,皮子多铺些,货不能沾水。”
  危移没言语,听着他俩讨论,鲁齐又说:“二公子,咱们一路从泽阳老家上来,大夫人也没跟着。大公子如今在京中任职,离咱们近,今天晚上总归也不用赶路,不如去看看大公子,咱们打个照面就走,报个平安信,也好叫他知道夫人的近况。”
  危移摇头:“时间太赶,京城守备森严,长宁王的兵在西大营堆着呢,太险。”
  话虽如此,他却有一点心动。
  鲁齐说:“我和贺明守着货就够了,京城离这里不过三十里地,跑马一个时辰怎么也能到,二公子身手还比不上那些守城的小喽啰吗?反正咱们有印信,二公子小心些,还能赶得上跟大公子吃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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