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46)
本来其乐融融的一顿年夜饭最终还是和往年一样落得个不欢而散的收场。沈沧抽完一根雪茄后,还是决定去和沈满棠好好聊聊,免得伤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父子情。
“小满,你生爸爸气了?”沈沧单手撑在沈满棠书桌上,尽量平和地问道。
沈满棠埋头画画,没有抬头,只是闷闷不乐道:“没有。”
沈沧无奈道:“那你刚刚为什么哭?”
“我就是觉得祖母好可怜,我都没有像她对我那样对她好。”沈满棠豆大的眼泪啪嗒一下掉落在蜡笔画上,形状圆润地浮在涂料表层。
“你是因为怕我生气所以不敢对她好吗?”沈沧没什么和小孩谈心的经验,只能尽可能耐心地和他说话。
沈满棠摇摇头,抹着眼泪道:“我跟你好祖母也会生气,你们两个不管谁生气我都会害怕。”
沈沧心想,如今曹锦和的状态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还是维持他的好爸爸形象更要紧,便道:“祖母对你好,你回报她是应该的。你想孝敬她就多多看望她,不用怕我生气。”
“真的吗,爸爸?”沈满棠试探道。
沈沧点点头,这也算是他为沈满棠做出的最大妥协了。曹锦和只是糊涂了,沈满棠都如此自责,若她就这么死了,恐怕会成为沈满棠的心结。反正曹锦和早已没了威胁,现在停药,还能当个活死人。
沈沧心想,就当给沈满棠做个祖母标本好了。让她吊着一口气活着,还能给他们一家三口的美满生活做个见证,这种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不出所料,沈满棠果然转阴为晴,连蜡笔都丢开了,抱着沈沧一口一个“爸爸”,叫的好不亲热。
等沈沧走后,金朝才进门伺候沈满棠洗漱睡觉。等他给沈满棠擦雪花膏时,才发现他脚上又生起了冻疮。这次不仅是脚趾上的冻疮复发了,就连脚后跟上都生了好几个新的。
“怎么回事?你长冻疮了怎么都不说的?”金朝面色阴郁地看着沈满棠,逼问道。
“我也刚刚才知道啊。”沈满棠弱弱地说道。
金朝合理怀疑:“是不是我没盯着你的时候你又把袜子脱了?”
沈满棠顶嘴道:“哪有!天气冷了就会长啊,你不也长了?还说我。”
“我以前是没鞋穿,大冬天都要光脚的,当然容易复发。你怎么和我比?”金朝抓住起沈满棠的脚后跟质问道,“我姆妈给你织的袜子够厚了,你怎么还会长冻疮?还有你冻到了怎么都不说的?”
沈满棠不敢坦诚自己有时候嫌袜子太厚了穿鞋顶脚,会趁金朝不注意偷偷换薄袜子,只能从金朝的态度上找问题:“你干嘛凶我啊!我今晚本来就很难过了。”
金朝无语了。老话说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果然是有道理的。他就是太惯着沈满棠了,才会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他本还想多训斥几句,却见沈满棠瘪着嘴,一脸委屈地瞧着他。他就像被扎破了的轮胎,瞬间没了气:“没凶你,我就是问问。我给你拿药膏去。”
金朝拿来软膏,细致地涂抹在沈满棠的冻疮处。涂到右脚时,他看着已经褪红但仍然清晰的烫伤疤,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这疤怎么还不消呢?”他顺手给疤上也涂上了药膏,涂完后又怜惜地朝上面吹了吹气。
沈满棠觉得痒,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脚,抱着膝盖抱怨道:“二叔说了,这个疤消不了的,要过好几年才能淡掉一些。”
沈满棠长大一岁,脑子也灵光了许多,哪怕心底里并不怪金朝,也知道用这事拿捏人了。“你把我烫了我都不生你气,你还天天凶我,真没良心。”
金朝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沈满棠批评的在理。他上一世也就当了几年老板,却染上了一身爱训人的毛病,尤其是碰上沈满棠时,他总觉得自己有义务管好他,于是天天和当爹似的对他说教。
可沈满棠的嘴却比抹了蜜还甜,每日夸他都不带重样的。他瞬间有些可怜起沈满棠了,一个小孩子,成日里只能跟他这样的人待在一块,大抵是真的会被无趣死的。
金朝揉揉沈满棠的腿肚子,好声好气地哄道:“祖宗,我们休战好不好?”
沈满棠的脾气来的也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和金朝达成了休战协议,并争取到了一点战利品。
“我想吃纽结糖。”
“行,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我想要一本新的习画帖。”
“好,我明日就去买。”
“我还想要十天都不早读。”
“赶紧睡吧,梦里什么都有。”金朝毫不留情地拉了灯。
作者有话说
作者卡文太久,没脸说话orz
谢谢一直催更我的小可爱~
第33章 过年(中)
大年初一上午,沈家的宾客依旧络绎不绝,沈沧和傅君佩迎来送往,半刻没得停歇,赵丰年也借机循着找丁香的由头进了西厢楼。
“丰年,你快进去吧,我在门口给你望风。”丁香娇怯地推了一把赵丰年,转身跑到了庭院里。
赵丰年扯了扯领带,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曹锦和的房门。过了一刻钟后他又颓然地拖着脚步走出了西厢楼,眼神里满是失落与不甘。
“丰年,你怎么了啊?”丁香赶忙上前扶他到花园里的一张长椅上休息。
赵丰年平复了下心情,问道:“老太太要我们尽快完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老太太昨晚和我提了,怎么了吗?”丁香挽在赵丰年臂弯处的手陡然握紧,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按她意思办吧。时间、地点、宾客都由你们定吧。”赵丰年叹了口气,将丁香的手拿了下去。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呀?”丁香也有些慌了,“你要是想延后些的话,我可以去和老太太说的。”
“她对你和颜悦色几句你就真当她是好说话的?你这脑子,被卖了还要帮她数钱。”赵丰年点了根烟,冷淡道,“就和郭海彪一样,被她哄得心甘情愿去送死。”
他将烟缓缓呼出,也将心中的烦闷一并排出。若不是眼馋更高的位子,谁愿意提心吊胆地给曹锦和办事,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当成弃子推出去杀了。
丁香咽了咽口水,担忧道:“不会吧。老太太也是想我以后有个依靠,才着急给咱俩办喜事,你别这么说她。”
赵丰年的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老太太刚刚在屋里头还劝他为大局考虑,事成之后再甩了丁香,还承诺她的女儿绝不会介意此事。
丁香头脑简单,对老太太和对他都足够赤忱,也不会想到身边人都在同她做戏。只可惜她身份低微,举止粗鲁,当奴仆可以,当太太就未免太过倒人胃口。
丁香又换了个话题道:“丰年,你这次给老太太带了什么消息啊?”
赵丰年深吸了一口烟,哼笑一声回道:“沈沧最近天天显摆一只进口怀表,看样子是傅君佩送他的。”
丁香尴尬地问道:“就这吗?这也算不上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怎么没用?等沈满棠生日你们再送他一只同款表呗。”赵丰年阴阳怪气道,“你要是觉得我没用,就去给汪缘觉当老婆。他现在可是沈沧跟前的红人,知道的比我多。你们家世多般配啊,谁也没法嫌弃谁。”
他把烟扔到地上,用皮鞋狠狠踩灭烟头后又一脚踢飞,接着便像是听不见丁香的啜泣声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是丁香昨晚情绪崩溃,老太太也不会牺牲他来稳定这个蠢人。他不过是冲她发泄了几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到了下午,沈沧本想去几户世交的府上走动走动,谁知他刚打算出门,常家人就来了。
听到门口小厮的通传,他与傅君佩俱是一愣。常家今年没能和沈沧做成生意,常副使更是连沈满棠的生日宴都不愿出席,今日又怎么会特意前来拜年?难不成是常太太还没有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