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154)
“傅明玺?”程大器顿时没了困意,“他出什么事了?死了啊?”
金朝抿唇,保守估计道:“不好说。不过只要今日报纸上有消息漏出,那他十有八九就是没命活了。但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压消息。”
上辈子他也是在今天的报纸上看到的傅明玺去世的消息。作为一个恶名昭著的贪官,他的死是被各大报社争相当作反面事迹报道的。尤其是北方那块真真实实受了傅明玺多年压迫的老百姓们,更是拿着报纸走街串巷的庆贺,一日内他的死讯就传遍了全中国。
金朝知道傅明玺是沈满棠鲜少往来的舅舅,因此前世也格外关注过此事。上一世,在这个北伐军与奉系和谈的关键节点,傅明玺之子傅韫辉在会上开枪,当众击杀了他的父亲,随后旋即饮弹自尽,结束了自己年仅十九岁的短暂生命。
程大器听了金朝半遮半掩的话,火都上来了,遂给了他肩头一掌:“你小子,哪来的眼线,还瞒着我。你干脆等我看到新闻了再来和我说得了,也好叫我别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悬着心。”
金朝尴尬一笑,这还不是他家祖宗要早起补功课吗?要按平常的作息,他醒来就能看到新鲜热乎的报纸出现在餐桌上了,也不至于在家等不住,还得跑程大器家来等消息。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窗外传来信箱被打开的声音,金朝一个箭步冲了出来,直接从报丁手里夺来了报纸。
他双手颤抖着翻开报纸头条,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却生生将他给打蒙了:“奉系陆军上将傅明玺之子行刺其父,后反遭击毙。”金朝默读着这一列标题,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样?”程大器紧随其后出了大门,看到金朝怔愣的神情,心也凉了半截。
金朝快速扫完主体部分,而后沉默地将报纸递给程大器。
程大器一目十行地浏览完那则新闻,火冒三丈道:“这就是你说的,会有人了结了傅明玺?操!我就说当时不该回来,要不是你拦着,说不定我早就能了结他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还指望老天开眼能帮你收拾贱人呢?别天真了!你看你哪次算准过了?”
金朝蔫巴地靠在院中的围栏上,一声不吭地接下程大器的怒吼。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他重生后,好多事的走向都发生了改变,现在就连他所能预知范围内的事都失控了。
傅明玺害死了陶园昌,反而还延续了生命,这让他的重生听起来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136章 赶时间
傅韫辉,自父母离异后便被父亲带入军中磨练,并以最快的速度升到了少尉。只是时至今日,他都没能再见上他母亲金幼玉和他妹妹一面。分别时他妹才六岁,小丫头聪明伶俐、能歌善舞,颇得他母亲舞蹈家的真传。后来听人说她们去了法国,是他母亲自小长大乃至一举成名的国度,也是他父母相遇的地方。
军规森严,他连私下写信给金幼玉的机会都没有。他被傅明玺寄予厚望,誓要把他培养为最年轻的上将,以圆傅明玺年轻时的遗憾。军校的同窗都羡慕他有个步步高升的爹,连带他也格外得教官青睐,只可惜这对他而言,恰是他人生噩梦的开始……
“娘——”这个噩梦一直盘旋在傅韫辉脑海,年仅十四的他追着金幼玉的背影拼命奔跑,却总是在将要触及她衣摆时惊醒。醒来后的他浑身冷汗,满脑子都是他妹妹在金幼玉的怀中伸着手哭喊,想要他也能一起走。
他是不清楚父母分开的真正原因的,只知道某日过后母亲便开始终日以泪洗脸、神情恍惚。可她却在离开时异常坚决,没有回过一次头。
傅韫辉虽听闻过他父亲卖父求荣、蝇营狗苟的恶名,却在金幼玉的保护下,从未将这些传闻当真过。直到母亲决然离去,他才鼓足勇气质问傅明玺:“娘为什么要走?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
“她为什么要走?这话你该问她去!妈的,用钱的时候不嫌钱脏,现在转过头说我利欲熏心了。要没老子我,你们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吗?”傅明玺一脚踹翻桌台,看着窗外金幼玉抱幼女离开的身影,恶狠狠道,“由她去,看她没了钱怎么活?”
彼时的傅韫辉沉默地接收着父亲对母亲的恶语攻击,却不敢顶撞一言。金幼玉自小随外交官父亲在欧洲考察,并师从芭蕾舞大师,年纪轻轻便在巴黎芭蕾舞界崭露头角。如果不是选择了傅明玺,她会有更圆满的人生。
也罢,母亲能够脱离这个家,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傅韫辉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便如提线木偶般被傅明玺操控着进入军校、进入部队、加官晋爵。他想要逃离父亲的控制,却依然如儿时那般没有勇气。每每梦回母亲离开的那天,他都会想,如果他不是这样的性格,能够敢于站出来保护母亲,或许当年母亲也能带他走吧。
直至几年前,他才知晓了当年的真相。一路提携他的老领导,有一日醉酒后竟喊他“儿子”,还和他追忆起他母亲有多婀娜多姿。他那时才知道,傅明玺为了往上爬,连他母亲都出卖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傅韫辉在和谈大会上,开枪射杀了傅明玺。他要这个畜生去死,也要搅黄这场和谈,让那个老领导,让整个军队,统统覆灭。
上个月的火车爆炸没把傅明玺炸死,却连累了几位无辜的商人,这回他绝不能再失手了。
会上,傅韫辉坐在他父亲的正后方,看着傅明玺侃侃而谈的贪婪嘴脸,默默等待着下手的时机。终于,他迅速取出早已藏在座垫下的手枪,瞄准了他父亲的头颅。
“砰”的一声,枪响了,可他还没扣动扳机……
金朝今日难得翘班,在工厂听了程大器一天训后,便早早地让司机载他来沈满棠学堂接人放学。
打铃后,一群群富家子弟们穿着整齐的校服鱼贯而出,金朝靠着车门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生怕错过了人群中的沈满棠。谁知他在烈日下等了快半个时辰,等到校门口都没人了,也没等到他家祖宗。
“那题还没讲完呢,你急着走做什么?”常遇青的大嗓门让金朝隔了老远也能辨认出迎面走来的二人组里有个沈满棠。
沈满棠的眼睛最近学得有些花了,加上金朝很久没来结果他了,因此当下他也没及时辨认出前方翘首以待的正是他家宝宝哥。
“你讲得烂死了,自己都算不清楚还教我,浪费我时间。”沈满棠气冲冲地埋头走着,语气很是恶劣。他回家还有家教等着上课呢,哪有空听常遇青胡言乱语。
“我明天弄懂了再教你。”常遇青疾步追赶着,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
“我回家问先生就得了,你把书包还我吧。”沈满棠夺过常遇青手里的书包,激动地向校门外跑去。
“元宝!你今天怎么来接我啦?”沈满棠在金朝面前急急刹停,双手搓动着想要立刻搂住金朝,却碍于光天化日之下不好这般亲密,于是只能直直地看着金朝,傻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下班早。”金朝接过沈满棠的书包,揽着他的肩推他先上车,自己则看向了跟在后头的常遇青。
常遇青的目光跟随着沈满棠爬入车内,而后才面色不善地回视金朝。他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后又反手隔空戳了戳金朝以示警告。
金朝无语地连白眼都懒得给一个,进了车厢狠狠甩上车门,找他的小白菜谈心。
但小白菜本人很忙,只是亲昵地和他贴了几秒额头后,便又拿出习题集争分夺秒地做起来。
“车上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金朝只是提醒了一句,就被沈满棠快速摆手回绝了。
“不行,这是等会先生要讲的,我还没做完呢。”沈满棠把书包放大腿上垫着,然后把作业放书包上奋笔疾书起来。这专注的,金朝都不好意思出声打断他思路了。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沈满棠下课了,金朝本以为自己能排上号和沈满棠聊聊了,谁知沈满棠又是一个摆手,无情拒绝道:“不行不行,先生又布置了功课,我今晚得写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