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同(158)
几十年前的模糊画质里,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俊俏,眉角眼梢,十足的一张祸水相貌。
年轻的男女在微信里没完没了的闲聊。
乔柳一改矫揉,在说起爱豆时反而真诚:“我现在不追星了,最后一个墙头就是他,当时只是随便看看,因为生活很辛苦,我需要一份消遣,一束让我快乐的光,让我陷进去的原因是我发现这个被娱乐一生的人,其实忍受病痛,背叛,利用,无爱,总之全是丑恶之事,但他还是回报给这个世界那么多美好的作品和爱意,他到死都没有爱人,但是我觉得他是个很有大爱的人,他现在去了天堂,爱还在人间,我觉得这结局很好,我爱过他这段经历也特别好。”
“背叛利用?我只知道那个年代他很红。”
“说来话长,一句话概括全是因为名气大又太赚钱,他身边围着一大堆苍蝇吸血鬼,职务侵占中饱私囊都是很平常,还有人吃回扣骗他去商演,更无耻一点直接污蔑要钱不然法庭见,然后团队又公关稀烂干啥啥不行,你看给他身边找的都是些什么工作人员,尤其是助理和化妆师,他们两个让他背上这辈子都无法洗刷的污蔑冤屈,到现在还有人骂他变态,要不是这俩人,估计他今天还活着。”
赵凡认真思索,“钱多人又多的地方难免这样,人就是有欲望,尤其是白天跟他进王宫,晚上回自己的窝棚。”
“那你跟我弟呢?”
“你弟是个例外,他跟别人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哪都人不一样,”赵凡抬眼看一眼窗边的人,继续打字:“主要你弟是个狠人,他什么事都敢干,我惹不起。”
“我觉得现在这个人不是我弟。”
“什么意思?”
“哈哈哈,这种感觉很难讲,我们全家都觉得他变化太大了,我爸前天还说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家谁才是老子,但这个话题我家不能多聊,聊多了我妈就要哭,我觉得她肯定比我感触更深。”
“他多大变化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还漂亮。”
“那可太好了,我特别需要别人夸我,从小到大我干啥都没存在感,终于等到你,我现在封你为我的粉丝会会长,”
……
赵凡握着手机,不知何时在沙发睡着,期间醒了好几气儿,每次醒来都远远的能看见那边一盏灯,一个窗边背影,似乎后半夜找到了事做,他学会了用电脑检索,一直查阅魔神灵鬼、禁忌方术,天亮前赵凡终于忍不住问他:“还没睡,你不困吗?”
乔青遥没有回头,声音不适:“我有一点头痛,虽然以前有过这个毛病,但是现在不应该有,难道是因为没睡?”
叶景园进入这栋桂殿兰宫,佣人如织,走过金漆像,路过碧琼觞,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眼不够用,脚不会踏,现如今他习惯自如,自由出入如同自己家,也没人管他,因为他身份特殊,不同于段晓康的下属员工,那些都是外人,而他却是算得上是段晓康的半个家属,且在没有其他家属的情况下,他登堂入室,如同女主,佣人也对其也算恭敬,人前都称其为小叶,私下里却只呼他男娼。
不过叶景园不在乎,有观赏价值才难免被人评头论足,他给段晓康养的光鲜亮丽,四体不勤,整日游手好闲,不过娇花就是要吹风沐阳,懒散漂亮,野草才辛劳长高,被同样辛劳的穷人除了又生。
段晓康家里很大,叶景园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他的卧室,主要是静坐,和尚一样打禅,奇怪的男人,只要看见他就让他进屋坐下,坐在落地窗前一只沙发,窗外有深黑的湖,和青白的沙。
叶景园在窗边见过春花微雨,也赏过孤月落雪,晨曦的风吹过他赤背裸肩,叶景园困倦无趣,倒在沙发上打瞌睡,醒来的时候发现段晓康盯着他发呆,抽了很多烟,朝阳抚过他憔悴容颜,他右手婚戒显眼,烟灰翩妍。
日复一日,春去秋来,满地枫叶。
段晓康酒气熏天,大着舌头歪躺在叶景园后脊梁:“你一定觉得我疯了,但如果我乖乖留在你身边,我永远都是一条听话的狗,我们反目成仇,一切才有可能。”
“错的只有我,所以受惩罚的也只会是我,不过对错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选择,就接受结果,只不过我有时候会斗胆想一想,”他兴致颇高,又从叶景园背上起来,假设的双眼荧亮,半晌又颓然倒回去:“不必问我都知道答案,没有这一刻,一秒,一瞬都没有,绝对不曾有过。”
“不过没关系,你最恨的一定是我,恨也是你的感情,恨比爱强烈。”
叶景园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如同人偶。
“他身边的人我都睡了个遍,他知道也不管,实话讲我觉得他对男人不感兴趣,甚至嫌脏,但是我也没见过他有其他女人,也许有吧,我不知道,我跟他之间,就是他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多一步都不会越界,他不说的事,我从不问他,我以为他会喜欢我这份分寸感,所以你问我的事,我确实都不知道。”
叶景园洗了头,换了干净衣服,他双眼红肿,重新开始笑:“但我不傻,有些事不用他说,我也知道。”
乔青遥自行过滤不想听见的脏人脏事,他呼出烟雾,波澜无惊的跟他谈条件,他提出来的条件也并非多么诱人,只是合情合理,“跟我合作,你得到了钱,失去了忠诚,其他一点实质损失也没有,不跟我合作,你也不会怎么样,还能回去继续当你忠诚的贱奴,期盼那一份根本没你份的遗产。
他平时不大讲话,但是很会讲难听的话:“像你这样的人,你的忠诚根本不值钱,也就只有我肯买。”
叶景园恼怒又畏惧,不能发泄,只很认真的同对方讲:“我本来就没有做人的耻辱,我就是不忠的贱人,我愿意跟你合作,但不会要你一分钱。”
望着乔青遥面无表情的脸他暗自得意。
对方以为看透了他贪婪无度,但不知道贪婪的人,起码还是个人,人比牲畜复杂,有无缘无故的爱,以及欲说还休的恨。
段晓康很忙,忙的一天飞好几趟,叶景园想见他一面很难,见了面段晓康也很少跟他讲话聊天,但也有例外,某个节日,两个人竟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
叶景园拿起水杯,隔着杯子里的水,看身边吃饭的人,千言万语,却说了一句让人难以下咽话:“你何苦一天花这么多钱养我,我是你的观赏鱼么?我是说,你有这钱养一缸真鱼多好,五颜六色的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或者养条猫猫狗狗,还能跟你撒撒娇逗你开心呢,”
“我愿意养,”段晓康看他一眼:“你不愿意?”
叶景园很少这么近距离同其对视,心都突突地跳:“……养到什么时候呢?”
“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可以滚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我也是,我要留着命跟你互相折磨。”
“互相折磨?你还不配。”
背对着段晓康的很多个日夜,叶景园都在想这个背叛别人的男人,也应该尝尝被背叛的滋味呢。
所以他堕入深渊,只能比烂人更烂,反正回头无岸。
所以他帮乔青遥查他想知道的一切。
叶景园走到之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卧室连通的密室,那里是除了楼顶金丝笼外的另一处禁忌之地,不少人知道,但无人会进,也没人打扫,叶景园无意见过几次,无意知道钥匙在哪里,段晓康很少避人,甚至明目张胆,叶景园想装没看见都困难,他大着胆子笑刚从里面出来的人,“你又去秘密基地快乐啦。”
段晓康没听见一样忙自己的事,仿佛叶景园根本不存在。
叶景园无所谓的重新刷手机,但是他知道如今熬得住,是他脸皮够厚,难过也还能承受,但这些情绪总有一天要崩塌泄洪。
现如今他打开卧室旁边的这间屋,自漆黑无窗的房间里亮灯点光,男人神秘世界映入眼帘,很多绮丽昂贵的旧物,成排的舞台演出服,成堆的处方药瓶,最多的还是仿真人玩偶和巨幅画像,到处都是乔青遥的笑,还有他们合拍的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