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35)
只是,爱若太多,也难免沉重——一如身上锦袍,发上之冠,重得都快断脖颈了呢!
谢云曦乐观安慰:“罢了,全当彩衣娱亲,反正今日也不出门。”
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刻,谢文清却无庆幸之感,听了谢云曦自我安慰的话,他更是面色大变。
回想刚刚他阿娘和二伯母的对话,他不禁复读道:“不知今日又该迷倒多少姑娘?”
——那么问题来了,不出门,哪里来的那么多少姑娘被迷倒?
谢云曦不是蠢物,闻言,再一细品,当即脸色大变。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慈爱两位伯母,咽了咽口水,方才幽幽道:“二伯母说笑,那来什么姑娘,这节日当头,也不过家中嬉闹玩笑罢了。”
垂死挣扎,瞧着当真可怜。
谢年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同样华袍在身,但谢二姑娘这衣服却是“心甘情愿”穿上的,甚至还曾参与过这些饯花衣的制作。
当然她只需附和她阿娘、她二伯母的意见便好,动手——她自是不配的。
其实,谢年华一早便知今日之事,除了一人一件华袍外,前方亦有更深的巨坑在等着他们。
然而,为了逃离绣花的处罚,她只能“卖兄卖弟”。
再则,世间因果,报应不爽。说到底,她会惨到绣百花还不是谢云曦算计的。
一报还一报,亦是了不了。
而且,谢家最可怕的两位夫人携手做局,没瞧见连谢家家主和谢二爷都要避之锋芒,仓皇出逃——什么拜访友人,不过是哄孩子的借口罢了。
对于谢年华的所思所怜,谢云曦和曦文清却再无精力关注,他们俩正瞪着眼,一脸呆滞。
好一会,谢云曦揉了揉耳朵,“二伯母,您说啥,侄儿……耳朵不好。”
冲击太大,开始怀疑人生。
谢言氏向来温柔,更是爱极了她家三郎,自不会嫌他“耳朵不好”。
只见她浅笑嫣然,恰似白莲,很是耐心地重复刚说的话:“我同你大伯母一早联系了琅琊一带的世家名门,于今日在谢家别院——芳华园举行饯花会。”
琅琊一代世家名门,除四大家之外,亦有六名门,八贵族等,所涉人数十分庞大。
身穿如此华袍,谢云曦恨不得缩在无人角落,最好一人都别见着才好。
结果,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他两位伯母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不过一日饯花会罢了,各自在家嬉闹一番,并不算特别重大的节日,何苦这般费心。
——悲哉,忧哉,何苦来哉!
谢云曦欲哭无泪,半响,颤音道:“二伯母,我……我就不去了吧!”这尾音亦叫人心碎。
但——
“说什么胡话,少了谁也少不得三郎你呀!”谢言氏笑言:“要知道,此次聚会,一是图个热闹。二则嘛——”
“三郎总不爱下山,他们连同你道谢都逮不到人,这不,正好借此机会,谢你分享深耕晒垡之法。据说用了此法的人家,今年可都是大丰收,至于当初不信的,如今都极为后悔,这不,都上敢着来讨好你呢。”
深耕晒垡之法?
谢云曦一懵,只觉天地刹那昏暗,万物静默无声,久久无言。
——搞了半天,太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这次砸的说不定是脑子。
第27章
午间, 谢家芳华别院,众世家子弟汇聚, 门庭若市, 好不热闹。
芳华园东侧,百花林。
各家女郎聚首,俱是兴趣盎然。
三三两两, 或五六成群的女郎们穿梭于百花丛中, 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并用彩带系于花枝, 系于树条, 系于目之所及之物。
眨眼间, 满园彩旗飘飘, 绣带凌空, 亦有各色女郎着五彩花衣, 簪满头绢花。一时间,百花林中说不清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美。
饯花会, 向来是闺中女郎最爱, 往年只得在家中同二、三姐妹玩闹一番, 像这般浩大热闹的却是头一次, 自然欢喜异常, 打扮得的也是格外用心。
女郎爱花爱美, 当然更爱俊俏郎君。
百花林中不知谁突然高声嚷了一句:“谢三郎在萱草庭。”
话落, 林中一阵轩然。众女郎抛去手中彩带彩旗,面露欢喜狂热,纷纷提裙, 拔腿便往萱草庭方向跑去。
瞧着她们浩浩荡荡, 狂奔而去的背影,一位头戴花冠的少女从矮树丛后探身站起。
待见四周再无他人,她这才对着身侧矮树丛叫唤道:“谢姐姐,她们都跑了,你快起来吧。”
话音刚落,矮树丛后便探出一脑袋,待起身,可不正是一身花衣的谢年华。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人潮,幸灾乐祸道:“三郎啊,三郎,好不容易穿那么好看的衣裳,怎么能自个躲起来,这不辜负阿娘和二伯母的期盼嘛!”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了就不了。
谢年华叉腰狂笑:“这么多姑娘,看你怎么应付,哈哈哈——”。
花冠少女——王幺幺歪头看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谢姐姐,为什么你总要欺负谢三哥,明明你那么喜欢他?”
王幺幺记得,幼时有人诋毁谢云曦,说他傲慢清高,空有其表云云,结果被谢二姑娘听了去,当场便追着那人打了好几条街。
如今,多年过去,那被追打的男子依然对她心有余悸,见面必躲。
谢年华明明关爱幼弟,可却总爱算计欺负。王幺幺自小便同她交好,算得上闺中密友,但也时常搞不明白谢家这几位兄弟姐妹间的相处。
作为琅琊王家的女郎,她上头还有一位嫡亲的长兄。
然而她同自家兄长之间小时虽也亲厚,只是长大却因各自有事,常不得见,如今也只是平平淡淡,客客气气。
但世家兄弟姐妹间多是如此,唯有谢家的这几位格外不同。
关系亲厚,却总爱打闹,好似瞧对方倒霉就极为高兴,互坑互损,极为热闹。但若是别人招惹他们中的任意一人,却又极为不悦。
总之,于别家很是不同便是了。
而对于王幺幺的疑惑,谢年华只傲然道:“自然是喜欢才更要欺负。”
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又理所当然。王幺幺一时无语,不知该做何表情。
谢年华又笑言:“而且,你不觉得三郎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比他懒懒散散,或装模作样要来得好看嘛!”
王幺幺回想起谢云曦的别样风姿,微微羞涩道:“好……好像是这么回事,感觉更像……”
顿了顿,半响才勉强想出词来形容,“更像凡尘中人,而非虚无缥缈的谪仙。”
谪仙虽令人向往,但那是只能仰望的存在。而会闹、会笑、会耍赖的谢三郎虽不再完美出尘,但却真实可亲。
谢年华看着似懂非懂的好友,忍不住伸手轻捏她那白嫩的娃娃脸,“我的好幺幺,竟然你也喜欢看三郎倒霉的模样,不如随我一起去萱草庭,好好围观围观。”
王幺幺好脾气地任她捏脸,只是想到那些人都是她出声引去的,心下一虚,弱弱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若是让谢三哥知道是我俩算计的,这就不好了。”
谢年华不以为然地挽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边向萱草庭走,一边笑言:“怕什么,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说,他怎么会知晓。”
见好友似有动摇之色,她又诱惑,“难道你不想看你谢三哥了?”
在怂与美色之间,王幺幺最终还是屈服于后者。
毕竟,谢云曦实在太宅,又常年居住在桃花居,总不爱下山,外人能见到他的机会实在少的可怜。
而在百花林的女郎们还未赶到萱草庭前,萱草庭还是风平浪静,一派和谐之态。
比起百花林女郎们的热闹,萱草庭的郎君们就显得就有些过于低沉。
不少郎君更是长吁短叹,无奈而忧郁。
时下男子爱俏,然而饯花衣这般艳俗的、狠不得将世间所有色彩汇聚一身的衣裳,于男子而言实在过于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