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流浪笔记 下(182)
他把手机固定住,俩人商量好怎么说话,点开手机,凑到一起录制。
网络时代的风吹往全国各个地方,孟腾飞和外婆住进了大房子里,他到了叶满口中海天之间漂亮的城短暂旅行,可他很孤单、不习惯。
他没有去自己房间,而是蜷缩在外婆身边躺着,外婆睡着了。
他思念着叶满,今年春节,他拜天公、拜妈祖为他祈福,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而香港的另一个地方,老楼房的地下,那个雕琢麻雀的老人仍安静坐着,手上的动作熟练而精确。
视频通话从大陆过来,他立刻放下手上的刻刀,捡起来接。
三个小脸凑成一团出现在屏幕里,他们看上去过得还不错,脸上长了一点肉,穿着睡衣同他打招呼,聊天。
他笑着说话,习惯性抬抬眼镜,看清他们手上攥着的一只麻将。
“那是什么?”他问。
三胞胎拿给他看,他认出那是那夜那个年轻人雕刻出的东西。合起来是一个“LOVE”。
戚颂夫妻俩已经提前到青海,和韩竞通电话时难免提起叶满。
“如果没有小叶可能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他了。”戚颂在电话里说:“他的身体情况已经没有几年能活了。”
小侯清楚这件事,他感激叶满,他想跟他混熟,报答他。可实际上一直是叶满在照顾他,他最近被叶满养得很好,牙也不疼了。
“几点了?嫂子还没下飞机吗?”小侯坐在副驾第三次问道。
“还没有,”韩竞开着车往青海赶,说:“那是他的地界,比咱们熟,不用担心。”
小侯嘴欠:“这不是怕你又被甩嘛。”
韩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说:“再给我说一遍。”
戚颂轻咳一声,苏眉没忍住笑,问:“你是怕他被甩还是怕小叶不搭理你了?”
小侯撇嘴:“眉姐,你说万一哪天他被甩了,把我也当他的挂件儿甩了,那我多冤啊?”
电话两端的人都笑起来,韩竞也没忍住笑,敲敲方向盘:“给我说点吉利的。”
小侯直起腰,正儿八经说了句:“你没发现我嫂子这名字就很吉利吗?”
遥远的贵州在下雨,春雨像雾一样泼洒在一排排的木房子上,暖黄的灯光从窗户泄露,猫猫狗狗都安静睡着,没有风雨之忧。
吃饱喝足睡安稳,小满才是千金不换。
第197章
飞机落地, 叶满风一样跑进航站楼,去找韩奇奇。
宠物托运领取的地方只有一只航空箱孤零零摆在那里,被网缠成了粽子, 看不清里面。
夜里机场有些冷清, 旅客们都疲惫麻木地向外走, 灯光惨白。
这样的环境和旅途疲累导致叶满感觉到了强烈的孤独和无助。他蹲下, 小心地叫韩奇奇, 小狗立刻给他反应,旺旺叫两声,听上去还蛮精神。
韩奇奇有土狗血统, 是只基因良好、身体很棒的超级小狗。
它的声音让叶满感觉到安全,瞬间驱散了他的孤独感。
他拎起航空箱向外走,本来想要打个车,但是过往因为省钱而养成的肌肉记忆影响了他, 他关心韩奇奇, 不停跟它说话, 然后脚习惯性走向了机场大巴。
一片雪花从航站楼上方轻飘飘落下,落在他被暖气熏得疲累滚烫的眼珠里,有一种舒适的冰凉, 他仰起头, 看见雪扑棱棱落在机场的路灯上,冷空气紧急裹上他的身体,提醒他, 冬城的冬还没过去。
他提着韩奇奇上车,只是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他浑身就已经凉透了,到车上就把韩竞给他准备的衣服和围巾套上。
车上的人很安静,司机确定没人再上车后立刻发车, 叶满把手机贴在车玻璃上,录了几秒视频。
“下雪啦。”叶满分享给韩竞。
韩竞秒回:“真漂亮。”
叶满陷进座椅里,半张脸遮在围巾下面,看着手机屏幕。
“你到哪了?”他问。
韩竞:“到岳阳了。”
叶满:“我坐上车了,别担心。”
他心里空落落,开始觉得韩竞离他太远,跟他对话时就会感觉到一种孤独。
韩竞:“大衣口袋里有巧克力。”
叶满把手插进口袋里,真的从里面摸到了东西。
高速上没有灯光,也看不见雪。
车里关着灯,很暗,他甚至看不清前后左右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是一个个沉默漆黑的影。
他借着手机光亮看掌心的东西,一块儿巧克力,还有一块儿,沉甸甸的,圆形的金色东西。
他认出那是什么东西了,可还是幼稚地用指甲扒了两下,然后轻轻扬起唇。
它不是叶满小时候吃的那种金色纸伪装的巧克力,而是一块儿货真价实的金子。
“你怎么又把它给我了?”叶满打字问。
韩竞:“老觉得这玩意儿挺重要的,算个定情信物,之前你还了,以后别还了。”
叶满扒开巧克力,塞进嘴里,浓郁的香气和甜味儿轻轻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产生快乐情绪。
好像整个人的力气又回来一点。
他攥紧那块儿金牌,这是韩竞当初在冬城时参加越野获得的奖牌。他偷偷塞进韩竞钱包时根本没想过,再次回到这个城市,他亲自把它带了回来。
半个多小时行驶后,大巴一站一站停靠,听到熟悉的地址,叶满拎着航空箱下了车。
这里离家还有四公里左右,他从这里打车回去会省很多钱,这是他以前固定的交通模式。
冬城还是老样子,到了这个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公共交通停运,店铺也都关了。
整个街上除了湿乎乎的飞雪,就只有一个黑色塑料袋无依无着地走走停停。
和他一起下车的有三四个人,都站在路边拦车。
有经验的出租车司机会在机场大巴停靠站点附近转悠,能拉到一个半个客人。
果然没过一会儿,路边停下一辆出租,叶满刚要走过去,有个人走得更快,窜上车,走了。
叶满从来不是争抢的性子,他也从来抢不过人家,就收回脚,默默拎着航空箱,继续在路上等。
三月的雪是存不下太久的,下在路面湿漉漉软绵绵,边下边化,于是天气更冷。
又有车停下,有两个人快速上车,出租车司机为了多赚点问等车的人都去哪边,也问了叶满,叶满不喜欢拼车,就拒绝了。
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路上就剩下他和一个陌生人。
他本来没在意的,车开走,那人忽然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叶满走过来:“太好了!这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十分单薄,冻得缩在一起,牙齿都在打颤。
叶满刚刚看她弯腰跟出租车司机聊了几句,出租车司机不太愿意跟她说话,开车跑了。
现在叶满知道为什么了。
她是贵州那边的口音,要不是自己在那边住过一段儿,也不太听得明白她讲话。
叶满拉了拉围巾,看向她。
“帅哥,你知道人民大路怎么走吗?”女人脸上挂着笑,但是叶满感觉到她非常无助。
她要是以前来过这里,估计也不会半夜落地只穿着一个薄外套。
以前他在贵州是异乡客,现在这人来这里,也是异乡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