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犬(10)
不管边亭长得多标志,到底是个男的,八金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马上回到手机里那一声声噬骨销魂的“哥哥”里去了。
时间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这批空集装箱全部装船完毕,靳以宁的身影出现在办公楼的玻璃门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
其中为首的是齐连山,边亭乖觉地打开后排车门,协助齐连山一起,扶靳以宁上车。
收起轮椅之后,边亭开门上了副驾,回去同来时一样,齐连山开车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三台黑色的MPV。
也许是重伤之后体力还没恢复,靳以宁一上车,就靠在后排闭目养神。边亭几次想找个话头,打探那批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但无论从什么角度切入,总显得有些刻意。
眼看马上就要到家了,边亭瞥了眼后排已经睡着的靳以宁,小声问身边的齐连山:“山哥,今天装的是什么货啊,大半夜要靳总亲自出来一趟,让我们去不可以么?”
边亭这话说得很真诚,眼里满是担忧,似乎真的在关心靳以宁的身体。
齐连山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瞄了眼后视镜,边亭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靳以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靠在椅背上,透过镜面看着他。
察觉到靳以宁的视线,边亭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靠回到自己的椅背上。
看来现在不是好时机,想查清这件事,还得另寻机会。
不过边亭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揭晓。到家之后,齐连山先一步送靳以宁回房间,边亭落后一步。他刚锁好车门,就被从后面一台MPV上下来的八金叫住了。
金哥把边亭叫路灯下的一丛灌木旁,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偷偷摸摸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方形的小盒子,塞到了边亭的手里。
边亭低头看了眼八金塞给他的东西,那是一盒香烟,黑色的底蓝色的边,正面印着一连串英文字母。
这烟可不便宜,像这样全进口的版本,在外边一包得卖200多块钱。
当然,前提是通过正规渠道进口的。
“外国货,尝尝。”八金挤了挤眼,冲着边亭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油腻,“不要告诉山哥,更不要被靳总知道。”
那双泛着精光的小眼睛,此刻落在边亭的眼里,却是格外地顺眼,他把烟收进口袋,发自内心地对八金说了一句:“谢谢八金哥。”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边亭才把这盒烟从口袋里拿出来,点燃了一支。
青烟袅袅升起,边亭把烟夹在指间,推开玻璃来到阳台,翻身坐上围栏,对着盈满了月光的人工湖,浅浅抽了一口。
焦苦的皮革味充满口腔,边亭眯起眼,缓缓吐出了绵密的烟雾。
如果他猜测得没错的话,装在那批集装箱里运到码头的,就是这种烟。
凌晨两点,花园里的景观灯已经自动熄灭。就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里,左上方的一盏窗户里亮起了灯,一片暖光骤然洒落在边亭的脚下。
边亭抬起头,看见靳以宁身影出现在窗户的玻璃后面。
是了,那是靳以宁的房间。
边亭可没有大半夜和老板一起欣赏夜景的意思,手里的烟刚抽了两口,他就毫不留恋地把它掐灭,跨下扶手,关门回到房间。
临睡前,他又找出了那张SIM卡,给那个未知号码发了短信。
【快递已到站。】* *尽管昨天晚上一群人折腾到天快亮,但第二天的班,还是要准时上的。
一大清早,边亭坐在厨房里,看着琴琴端着一份在他看来不能称之为“早餐”的东西上了楼。
一勺豆子几颗坚果三两棵菜叶,一杯叫不出名字的浓稠液体,这就是靳以宁的早餐,无端让边亭想起麻将馆老板的爱鸟,豆豆的伙食。
靳以宁今年二十六岁,本是一个青春正盛有着无穷欲望的年龄,但靳以宁在私下里,早早过上了苦行僧般自律的生活,就连腿伤之后都不例外。
边亭有些不明白,像靳以宁这样没什么物欲的,又费尽手段赚钱敛财,着实是有些矛盾。
“来啦。”惠姨端着一只小笼屉,从灶台前绕了过来。她把桌面上的牛奶果汁拨到一边,将笼屉放在中间,翻开了盖子,“刚出锅的鲜虾烧卖,趁热吃。”
小烧卖一个个白白胖胖,整整齐齐地窝在笼屉里,一看就是手工包的。
边亭笑了起来,“谢谢惠姨。”
惠姨一脸慈爱地看着边亭,像是看着她用心喂养的小猪崽:“慢慢吃,惠姨给你切水果,静冈来的蜜瓜,可甜了,还有蛋糕。”
边亭正吃着早饭,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人影大马猴似的,从门外张牙舞抓地蹦了进来。
“边!亭!”来人是刚出院的丁嘉文,他一看见阔别已久的边亭,就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大拥抱,“我想死你啦!”
“丁嘉文。”边亭手边的牛奶撒了一半,被他闹得哭笑不得,“你胳膊长好了?”
“勉强够用。”丁嘉文松开边亭,就看见了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不客气地说道:“吃的是什么?给我尝一口。”
说着,他也懒得用筷子,直接用手捻起一颗小烧卖塞进嘴里。
这时,惠姨正好从厨房里出来,今天一早齐连山就通知她家里会有一个新人到。她看着丁嘉文这饿死鬼投胎一般地吃相,笑得更加慈祥了,“慢慢吃慢慢吃,里面还有。”
丁嘉文可不会和任何人客气,他不带歇气儿的,一连吃了半屉小烧卖,还把边亭那杯只剩下半杯的牛奶一口闷了。
“哇,不是吧,边亭。”丁嘉文把魔爪伸向了刚切出来的蜜瓜,“我在医院里喝了两个月的稀饭,你居然偷偷在这里过这么好的日子。“
“靳先生交待的。”惠姨拿出了一套餐具,摆在丁嘉文手边,“说小边正在长身体,多吃点长得高。”
其实边亭在吃这件事上没有特殊的喜好,通常就是逮到什么吃什么,饱一顿也行,饥一顿也行,更没有好吃不好吃的概念。
刚开始的时候惠姨确实是因为靳以宁的嘱咐,所以对边亭更上心些。但一段时间下来,她发现,每每看他吃东西,总会让人有一种吃得很认真很香的感觉。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了尊重,职业理想得到了实现,于是工作起来更加有热情。
边亭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他的各个资料里都表明他已经满二十岁,但这个姓靳的似乎总是喜欢拿他当小孩子看待。
这让边亭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受尊重。
吃完了早饭,离上班时间还有小半个小时,丁嘉文吵着闹着要去边亭的房间里参观,看看他到底背着他过上了什么好日子。
回到房间后,丁嘉文兴致勃勃地绕着边亭的大床转了两圈,正要四仰八叉地沙发上躺下,惠姨就推门走了进来,说靳先生找,现在在书房里等他们。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靳以宁了,丁嘉文很激动,边亭不觉得有什么好稀罕,淡定地领着丁嘉文上了三楼书房。
出来开门的是齐连山,靳以宁也已经吃完了早餐,正坐在沙发上,等着琴琴给他做每日的例行检查。
丁嘉文好奇心重,忍不住盯着靳以宁的腿看,直到齐连山咳嗽了一声,他才尴尬地收回视线。
直到琴琴离开,靳以宁才转头看向边亭和丁嘉文,原来他今天叫他们来,要是要交他们俩一个任务。
明天有一批货要从码头运出港城,需要有人专程护送。齐连山要和靳以宁一起去出差,公司里还有一些员工还没到岗,所以现下人手不足,只能让边亭和丁嘉文一起跑一趟,凑个人数。
丁嘉文得意忘形,说话不过脑,马上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会人手不足?”
靳以宁没有回答,只是挑眼看向边亭,眼里是淡淡的揶揄。
连丁嘉文都出院了,而上次弹头带出去的人,至今还有几个还在医院里躺着。
始作俑者边亭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下来,他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的深意,因为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