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75)
所以老谋深算的权贵们对他这个小辈的关注度挺高。
姜凉昭在洗手间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回到宴会厅,继续混迹在名利场里。
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节奏。他顾不上跟黄遇打招呼就径自退场回家,皮鞋没脱直接跑去父亲的茶室:“小禧把陈雾绑了。”
姜董听见了,品茶的动作没有停。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
姜凉昭的眼皮跳了跳,他的面色变了又变:“父亲,我……”
姜董打断:“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分析自己作为兄长的失职,作为发小的拎不清,想想怎么善后。”
姜凉昭深呼吸:“人被找到了,没有受伤。”
“那你慌什么。”姜董醒茶,“开学前的所有应酬你都别去了,老师给你找好了,在家好好上课。”
姜凉昭转身下楼,他下了几个台阶,就那么以贵公子的打扮坐到台阶上面,国外的人打电话过来哭,他有气无力:“妹妹,我跟炽哥十年的友谊,现在因为你闹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见他了。”
姜禧内疚地呜咽:“哥,对不起,我冲动了。你别担心,我是我,你是你,他不会跟你生分的。”
姜凉昭叹息。
“可是哥,”姜禧说,“你不要以为我在国外就什么都不知道,我有自己的信息来源,今晚那么大阵仗都不让他去,说明已经给他定性了,之前还怀疑他能翻身的那些人,现在都吃了定心丸……”
姜凉昭心头冷冰冰的:“六月那次说错话还没让你长记性,你别回来了,就在国外吧,少给家里添麻烦。”
晏为炽没在意手机上的几个来电,他把陈雾带回家,一路脸都是铁青的。
陈雾洗了澡换上柔软的T恤短裤,露着很白的胳膊腿,他站在镜子前面梳头发,毛巾擦了擦就快干了。
晏为炽拿着陈雾的手机:“我在这上面装了定位。”
“怪不得你能找到我。”陈雾惊讶。
“在春桂烦过一次了,回首城才一个多月就又他妈烦我。”晏为炽的面部肌肉紧绷泛冷,“手机还是不够保险。”
陈雾梳着头发看他:“可以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一般不会有事的。”
晏为炽拨下腕部的佛珠:“这个给你。”
陈雾怔住了。
垂在裤边的手被抓住,陈旧的佛珠套到了他的手上,被两指推进去,贴着他的手腕。
少年眉间的“川”字消失,他说:“佛珠代表我,熟悉我的人里面,聪明的知道是什么意思,不敢轻易动你,不聪明的以为值不了几个钱,不会想到珠子里面有更隐秘也更先进的系统。”
陈雾呆呆地站着,梳子还在他头发里。
“在这。”晏为炽转了下佛珠,捏住其中一个。
陈雾忙说:“不能给我,你自己戴。”
“我不需要了。”晏为炽的神态恢复了往常的松散,早该把这东西给陈雾了,早套早踏实,他轻描淡写,“我小学阶段还是小豆芽,经常被绑架,家里找了替身替我去上学,我在家学……”
晏为炽的情绪又厌沉下去,他拿走陈雾的梳子,粗鲁地给陈雾梳几下:“不说这个了,吃晚饭去。”
陈雾急急摘下佛珠:“阿炽,我真的不能要。”
晏为炽用膝盖拨开他的腿,逼近他:“这又不是戒指,你推什么。”
陈雾靠倒在台子边沿,背后是整面墙的镜子,他双手撑住台子,头发柔顺地垂下来贴着光洁脖颈。
晏为炽看得上火:“戴回去。”
陈雾:“可是……”
“再可是,”晏为炽膝盖撤开,把他拉起来,给他调了调有点歪的豹纹眼镜,“咬你。”
陈雾一下瞪大眼睛:“你,你,你说什么?”
“说了你刚才听到的东西。”晏为炽出了浴室。
啪——
淋浴头里砸下来一滴小水珠,打破了陷入寂静的氛围。
陈雾垂头看手上的佛珠,摸了摸,触感饱满微凉。
外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饭菜都要我一个人端?”
陈雾赶紧应声:“我来了。”
吃饭的时候,佛珠在陈雾手上戴着。他捧着晏为炽给他盛好的米饭,看了看桌上的一大锅酸菜鱼:“你做的啊。”
“买的。”晏为炽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傲娇中透着期待。
陈雾尝了点酸菜:“好吃。”
“酸菜是现成的,味道都腌好了。”晏为炽冷哼。
陈雾忙吃鱼:“这个更好吃。”
晏为炽这才满意。
“其实笔记我能默出来。”陈雾吃着香软的白米饭,声音模糊不清,“但是默了也没用,不是那些药,是……”
晏为炽脸一臭:“别跟我说这个。”
陈雾咽下嘴里的米饭,小心翼翼:“那你也不想知道我看书,看一眼就能记下来吗?”
晏为炽:“……”
他冷幽幽地笑出声:“没上过学,一元二次方程都解不了?”
陈雾垂下眼睛:“没上过多少学是真的。”
脸被掐住,陈雾被迫抬起头,晏为炽眯眼:“还有没有哪里骗了我?”
陈雾“唔唔”了几声。
“那就当你没有。”晏为炽给他夹鱼肉,“都没刺,吃吧。”
晏家老宅,深沉庄重的传统中式书房亮着几盏灯火,刚结束一场谈话。
晏岚风离开时看了眼朋友圈,说:“父亲,小弟会做酸菜鱼了。”
屏风后没有声响。
晏岚风朝着门口走了一段路,余光无意间扫向博古架脚捕捉到什么,她的眉梢动了一下,走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来。
那是一本毕业证,西德职业技术学校。
晏岚风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将毕业证放到木案上面。
屏风后传出苍老的声音:“你投进‘西利计划’的那笔款项出了问题不去处理,在这关注一个职高生。”
晏岚风的后背一凉,头皮发麻,她一毕业就进晏氏,二十年了,脚早就伸到了外面。
“西利计划”是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头部的企业全都盯上了,她没有通过晏氏参与,而是用上了自己在国外的其中一家公司。
现在事实却告诉她,这些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晏氏往外搬客户资源自立门户,实际是个笑话。
不仅自己所谓的事业宏图毫无遮挡,就连此次的款项出错都没丝毫察觉。
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在晏家的老掌舵人面前都不够看。
她人到中年,夫妻感情和谐,儿女双全也都已经抚养成人,却在一瞬间被打碎了自信。
晏岚风走出书房,全身被寒意侵占,这是父亲对她生出小心思的一次警醒。
不管长了多少岁,在外有多光鲜,担了多大的职称,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还活着的,所有人,所有事。
八月热得人心慌,陈雾在大院除草捉虫,草帽遮不住热风热气,他的皮肤晒一晒会发红,再晒下去就又白了,不需要防晒。
但他还是喷了晏为炽给他买的喷雾,去哪干活就带到哪。
陈雾给左手边一长条的植物松了土,就拿着镐去阴凉地休息。
余伯神出鬼没:“下午三四点钟再做事。”
“好的。”陈雾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拿下头上的草帽挡在脸上遮住光线,他眼一闭,窝在墙根下睡着了。
等陈雾睁开眼,又不老实上班的余总蹲在他面前,很突兀地说, “去年冬天我去过春桂。”
陈雾抓着草帽扇扇风,不明所以。
“那周我要去附近城市出差,我父亲的学生托我给她在春桂的家人带点东西,于是我就跑了一趟。”余盏说。
陈雾还是懵的。
“我送完东西在周围走了走,看见了一个水库。”余盏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很多人在钓鱼,我一时起了兴致就开车去市里买了渔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