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198)
大岐湾这个项目的前景很有限,顶多作为旅游景点用,亏本的买卖。
不少商人都是凑个热闹,不差钱随便玩玩。
也不知道姜氏为什么那么看重。
姜氏的派系结构比不上晏氏的一半,却也很复杂,平静如水的表面之下翻滚着岩浆。
唯一的女儿还在国外。
回来了怕是要哭倒在看守所的台阶上,或者监狱门口。
周四上午,陈雾受邀去参观木材标本展览,晏为炽抽出时间陪他去了。
工作日,馆内的人不算多,只有晏为炽一个外行,他拉着陈雾给自己讲解了一会,见林科院的人介绍一位业界大师给陈雾认识,便自行退开。
晏为炽走出场馆,他眯眼望着烈日下的车水马龙,抄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拿出来一只,拉了拉脸上的口罩。
待会结束了就陪陈雾去趟医院,看望一下村长。
上午的时间都腾出来了,干脆用完。
马路斜对面的桥边有个算命的,是个瘸腿大爷,人都要晒晕了。
晏为炽脚步闲散地走近,蹲下来问起了自己的姻缘线。
算命的很在乎从他视线范围内经过的每一个路人,毕竟都是他的潜在客户,场馆门口的人群他逐一留意过了。
此时就认出了摊前的达官显贵。
“你有个同性恋人,你们年龄不等,经历不同,工作领域跟社交圈也不一样,但是你们都很坚定的选择了彼此,今年是你们在一起的,”
算命的开始掐指,叽里呱啦神秘得一批。
“第四年。”
晏为炽道:“真真假假的不重要,是我爱听的就行。”
他拿过摊位前的二维码,漫不经心地把玩,“一句一千。超过二十句,一句一万。”
算命的麻溜儿地坐直,浑浊的双眼放出精光,还有这种好事!
第89章
算命的都有一个本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说成彩的。
只要整点儿跟姻缘有关的喜庆话就能有钱,这不亚于是天上掉金元宝, 都不用跑着抢跪着捡, 就坐在原地, 一砸一个准。
算命的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赚了四万六。他瞪着手机上的到账信息, 眼泪跟汗水一起哗啦往下淌。
真给啊,这是。
算命的踩在符文上的破烂鞋跟着脚直抖动,他一边计划用这笔钱给自己换身行头, 再找个老伴, 然后一起摆摊, 一边后悔自己年轻时候为什么不多读点书, 抬头发现贵人已经原路返回。
摊前还有一支签。算命的拿起来瞧了瞧,找到签文解了卦象。
上上签,大吉。
场馆里的冷气很低, 大门好似季节调节器,进出的那一刻两极分化。
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温度上面,还有景象。
门外是骄阳下的喧嚣繁华浮浮沉沉。而门内是大自然馈赠的厚重色调, 入目皆是岁月。
陈列的标本有完整的木桩,半圆, 方形……展现的形态不一,每块都带着一份简介,标注了木材的年份, 产地, 以及名贵之处。
一伙人围在一处,陈雾就在其中。
他戴着场馆发的特殊手套, 指间拿着一块木材标本发表个人见解,与周围的专家们相谈甚欢。
腕部的旧佛珠滑到小臂那里,和整个场馆的氛围极度和谐。
晏为炽没去打断,他找了个地儿坐下来,懒懒地支着头,半欣赏半宠溺地凝望着在自己的领域如鱼得水的爱人。
一个人的出身的确能决定很多东西,但后天的努力,坚持,热爱同样能带来很多东西。
大抵是晏为炽的目光过于炙热,陈雾感应到了,他望了过来,眉心蹙了一下。
“啧。”晏为炽面上的黑色口罩里闷出一声,克制着搭下了眼帘。
陈雾从一场交谈里抽身来到晏为炽面前,手套摘了,露着有两处烫伤却尽是欲感的双手:“阿炽,你看标本啊,各种各样的,很有意思。你别老是看我,眼神还那么明显,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晏为炽的眼皮向上掀了一下,看他一眼:“标本?不懂。”
“我给你讲好多了。”陈雾说。
“还是不懂,怎样。”小晏董蛮横上了,理所当然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陈雾柔柔地说:“那我再给你讲讲。”
“……”装矫情装不下去了。
晏为炽伸手去勾陈雾身前悬在半空的证件,从正面转到反面,又转回去:“你牵着我。”
陈雾无奈:“那你戴口罩有什么意义。”他放轻音量,“你想隐瞒你的身份,可是我牵你手,谁还不知道你是哪个。”
晏为炽眯眼:“我是哪个?”
陈雾愕然了一瞬:“男朋友啊。”
“哦。”晏为炽不快不慢地点了点头,“还以为那三个字贪嘴。”
陈雾脖子上的证件被勾得往晏为炽那儿跑,他往回拉了拉,听到晏为炽说,“我戴口罩就能藏身份了?我这气质,这体型,这身高,这穿衣品味,整个首城除了你男朋友,还能找出第二个?”
“不一样,你戴着口罩说明你不想喧宾夺主。”陈雾朝不远处投来视线的某科院人员微笑,嘴唇小幅度地张合,“你的态度别人都看得到,不会自找没趣。”
晏为炽松开勾在证件上的手指:“怎么这么聪明。”
“也还好啦,我只是看出了大家都看出的事情。”陈雾十分谦虚地回应男朋友的夸赞。
晏为炽坐回去,露在外的眉眼如浓墨高山,带着笑意。
怀里多了个册子,他低眸一扫。
“你先看这个,我等会再来找你。”陈雾说完就去听专家对某个标本的分析。
“就用这玩意儿打发我?”晏为炽拿起此次展览的宣传册子又丢回去,他侧头看看一天擦八百回的运动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事都没干,上午的时间却已经过半。狗屁的人生漫漫,转瞬就跑了几页。
晏为炽翻了翻册子,隔行如隔山,他是真的不了解这些个木材标本,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
是不是该收点这类玩意儿放在黑旳拍卖场,拍下来送给陈雾。
晏为炽合上册子,目光搜寻到背对他的陈雾,觉得时间不够用,思虑下次来个慢节奏的约会,他不知想到什么,眼底一掠而过怪异的嘲弄。
总有人秘密注资研究违背伦理的药物,试图跟自然规律抗争。尽管一个接一个的失败,老去,死去,依然有人紧跟其后。
就那么前仆后继,无数金钱与实验堆出的可悲可笑。
根本不知道生命的本质是什么。
本质是回忆。
全是些索然无味的东西占据着眼前的轨迹,活再久也只是个数字而已。
陈雾跟晏为炽走出展馆的时候,算命的大爷正在被安保驱赶。
不是第一轮了,目前上演的是第四轮。
算命的就想坐在展馆旁边,安保不准,坚决不同意,架着他就往路边丢。
大夏天的,互相都被折腾得大汗淋漓,再好的职业素养也要崩塌。
“诶!诶诶诶——”算命的见到了贵人,他赶忙挣脱安保,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
还没靠近就被安保抓住了。
“大爷,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别在我站岗期间玩行吗,中午我就换班了,等我换班了你再来。”
“我送东西!”算命的在随着挣扎晃个不停的破布包里掏了掏,掏出一物高高举起来,对着贵人大力挥动。
是一支签。
签头上还很有心地用一根红线绑着签文。
晏为炽抬脚走近,安保深知前来参加展览的都是林业界专家能人,不敢怠慢轻视,算命的被他钳制着,生怕出什么差错丢了饭碗。
“这位先生,请您站远点,有什么事我们不好,”
安保话没说完,一道年轻而富有磁性带着些许散漫的声音打断了他,问的是算命的。
“好签?”
“好,好得不得了。”算命的忙不迭回答,“难得一见的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