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120)
“但我有个条件。”
穆兴勇眯起眼:“你有资格和我说条件吗?”
“我没有,”眼中冷漠盛行:“但是我的命有。”
“我知道你不在乎死一个儿子,”嘴角勾起一道嘲讽:“反正死了一个还有一个。”
“但是,”他用脚踢了踢栏杆:“你的公司要上市了。”
“三层楼的别墅跳下去,摔成残废的可能性才更大。”
“老子逼迫儿子跳楼摔伤至残这种事,如果被董事会或者竞争对手知道——”
感受到男人周身阴沉沉的气息,他知道,穆兴勇发怒了:“你威胁我?”
“用你的话来说,可以试试。”
“好,”穆兴勇怒极反笑:“你想怎样?”
“我要见叶璟,”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特别是在知道要被送出国后:“我要见他。”
“可以,”穆兴勇死死盯着他:“保镖要跟着。”
“成交。”
第127章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失去的东西
两个小时后,叶璟从卧室出来,回头再看一眼上锁的大门和保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了别墅。
录音是真的。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挂了齐石的电话,又如何艰难地将这个结果说出口,或许根本不用说出口,发小间多年的默契,只一眼,穆时海就已经知道答案。
他看见那双黝黑的眼眸骤然失去最后一丝神采,散发着哀莫如死的空洞,心头一紧,刚想说些什么,只哗啦一声,两人双双低头,穆时海手腕上的珠串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珠子稀里哗啦滚落一地,四分五裂。
他隐约记得,这好像是某一年许迟川送的生日礼物,穆时海讨厌戴东西,尤其讨厌戴首饰,觉得像个花孔雀,但这串珠子,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却断了。
就像他们之间,分崩离析,一地狼藉。
然后。
然后。
穆时海哭了。
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穆时海一把将他推开,发了疯般跪在地上疯狂捡着珠子,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毯,痛苦无声。
太痛了,叶璟扬起头,抹掉眼角的泪,真的太痛了,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他们这样痛苦。
长夜难明,行将就木。
过了很久穆时海终于捡完,手心里,小小一把,如视珍宝,小心翼翼收进口袋,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叶璟不忍再看下去:“送你去哪儿?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穆时海伸出手,要回了那根录音笔,“你带手机了吗?”
“没有,”他愤恨咬牙,“进来之前被保镖给收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点缝都不给钻,门口传来咚咚的叩门声,提醒他抓紧时间,叶璟吸了吸鼻子,忍住酸涩:“我还能干点啥?”
“不用,”他顿了顿,“高考结束,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
穆时海说完,叶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
“你不恨他吗?”
恨吗?
该恨的。
可是爱比恨多。
许迟川被关进医院的第三天,沈斯静最后一次接到了穆兴勇打来的电话。
这次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穆时海要被送出国了。
女人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几乎喜极而泣,许宥华也松了口气:“那……要不要告诉小川?”
“要,但不是现在,”穆时海将要离开的消息更让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做法没错:“探视不是一周一次吗?还有四天,到时候再告诉他。”
此刻医院里,许迟川已经失去了时间。
黑暗浑浊的暴室,失去时间和空间的分辨,手脚都被捆在椅凳上磨破了皮,昨天被打的红印还没消,刚刚又是重重的一耳光,此刻右脸高高肿起,嘴角滴滴答答往外渗血,火辣的疼痛
连绵不断刺激着神经,单薄的病号服早已被冷汗湿透,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一脸可怖的阴森
“你这么乖,怎么能是同性恋,太恶心了。”
“这是违背道德和自然的错误。”
“你知不知道,同性恋都是疯子,都是被社会唾弃的人渣和败类。”
“我这是在帮你,帮你重新变回一个正常人。”
“听话,有病就要治。”
“你要听话,要做个好孩子,乖乖配合治疗,才能痊愈。”
“说啊,说你知道错了,说你不喜欢他。”
连续三天,机械重复的语言,洗脑般的精神折磨,哪怕中途崩溃晕过去又被凉水泼醒,许迟川始终咬紧了牙一言不发,见他油盐不进,女医师冷冷一笑:“看来你病得很重。”
“那我们换个立竿见影的治疗方法。”
灯被打开,看着眼前设备,许迟川遍体生寒,女医师将他眼中的惊惧尽收眼底,得意地笑了:“看来你认识。”
越是挣扎麻绳就收得越紧,女人嘴角挂着渗人的笑,牢牢将电极片牢牢固定在他额头,许迟川终于绝望,闭上眼不再反抗。
听说电击之后会变笨,希望穆时海不会不要他。
按下电钮前,女人最后问了一遍:“要不要认错?”
许迟川蓦地睁开眼,虚弱却倔傲。
“我……没……错……”
“啊——!!!!”
剧痛冲破天灵盖在骨缝中撕裂拉扯,如同无数根钢针插入身体,肌肉失控抽搐,每一块骨头都被碾碎重造。
许迟川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想死。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病房,一阵浓郁的眩晕和恶心感直冲脑门,一道压低的男音从病房门口飘来,刚刚还一脸恶毒巫婆像的白大褂正低眉顺眼,听着男人的训斥:“现在正是敏感时候,谁允许你上电击?”
“刚平息没几天,是不是就忘了教训!”
“是是是,主任,您说的对,可我也是想早点让他治好出院……”
“急什么急!”男人呵斥道:“上一个被开除的就是心太急,下手太狠把人弄没了,赔了20w才摆平,你有几个脑袋几条命够霍霍!”
一通臭骂后男人终于气顺了些:“我不管你想怎么治,就算是电击!也不许再把人给我搞晕!听见没有!”
“知道了。”女人低下头:“您放心。”
脚步声渐渐走远,一只手拍了拍他装睡的脸:“醒了,别装了,人走了。”
许迟川睁开眼,一张大脸带着戏谑直直怼进眼球,一米八几的个头配上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自动匹配成一个词,纨绔:“你进来几天了?”
“三、三天,”许迟川吓了一跳:“你是……”
“认识一下,”少年伸出手,“周嚣,嚣张的嚣,从今天起,是你的室友兼病友。”
“许迟川,”他也伸出手,“我没病。”
“噗,”周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你没病?没病怎么会到这儿来?”
“他们认为我有病,想让我也这样觉得。”
“所以把我送到这来。”
听完这话,周嚣敛起笑容,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你……成年了吗?”
“还有几个月。”
“啧,”少年脸上有一丝讥讽,“未成年都收,真没人性,你对象呢?”
“不知道,应该也是被父母关起来了。”
“分手了?”
“没有,不会分手。”
“最好是,”他哼哼道:“说不定人家已经大彻大悟痛改前非安心做爹妈的好儿子了。”
“不可能,他不会。”
还想说什么,眩晕伴着呕吐感再次来袭,比上次更凶更猛,正捂着嘴要下床一个垃圾桶就伸了过来,哇呀一声,全吐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