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圆(76)
车子拐过一个转角,他把脑袋贴在车窗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骤然想起自己仍是没有道谢,于是又很低地补了句,“谢谢。”
像是怕他多想,顾砚紧跟说:“我是为了山竹。”
沈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让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他做这些,半夜送他们去医院也好,牺牲休息日守在医院也好,全都是因为小狗,而不是他。
本来有些高兴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他闭了闭眼睛,又“噢”了一声。
第72章
山竹出院之后的隔天,沈栖带着它下楼遛弯,走到小区中心广场的喷泉池旁边时,遥遥看见顾砚从另一条路上拐出来,看样子是刚加班回来。
山竹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大爸爸”,迫不及待地要朝人冲过去。狗子最近长个很快,力气也越来越大,沈栖在后面差点拉不住牵引绳。
“汪汪!汪!”
听见身后的动静,顾砚转过身来,目光在一人一狗身上逗留了片刻,就在沈栖以为对方会立马离开的时候,那人竟朝他们走了过来。
“顾砚。”沈栖莫名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顾砚“嗯”了一声,蹲下来握山竹的两个爪子。沈栖也跟着蹲下来。山竹斯哈斯哈地吐着舌头,尾巴晃得扬了沈栖一嘴的土。
“呸!呸呸!”沈栖无语地擦着嘴巴,却见顾砚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
他不知怎么就说:“那边有椅子,我们抱着山竹去坐一会儿吧?它今天不肯拉粑粑,得再溜一会儿。”
顾砚始终没抬头:“你们去吧,我回去了。”
“噢。”沈栖失落无比。
两个人正要起身时,几个小孩儿踩着滑板过来。夜色已经很深,他们又都蹲着,小孩儿们一时没发现这边有人,再要刹车时却已经来不及:“啊啊啊……让开!快让开!”
“小心!”“当心!”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最后人是避开了,狗却受了惊,一下冲进了旁边的喷泉池里,然后又呜呜嗷嗷地跑出来。
“汪汪汪!”两个便宜爸爸被甩了一身水。
沈栖:“……”
顾砚:“……”
“我觉得它今天应该不会拉粑粑了。”顾砚说。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我觉得也是。”沈栖怔了怔,然后也有点想笑,“而且我觉得它明天没有罐头吃了。”
“嗯……”顾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笑。闷闷的、砸在沈栖耳边。
这下沈栖是真的确定他在笑了。
愣神的功夫,顾砚从他手里接过牵引绳,带着一人一狗朝单元楼方向走。
快到楼下时,他忽然说:“沈栖,很久以前我想象过这样的画面。”然后偏过头,再一次重复道,“沈栖,我以前经常这样想。”
沈栖怔在原地,手脚发凉,身上有种抽心断骨般的疼痛,耳边嗡嗡嗡的鸣响,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几乎站不住。直到顾砚已经走出去很远,小山竹扭过头朝他叫,他才收了心神追上去。
之后的一个月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日子平淡的过。月中公司各个部门都忙,两人偶尔撞面了,也只是互相点点头,打声招呼,便又各自忙碌去了。
有时也会在小区楼下遇到。多半是顾砚当晚有应酬,回来时碰上正带山竹下来溜达的沈栖。
顾砚大多数时间都会装没看见,不言不语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但山竹却是真的喜欢他,总是隔老远就能眼尖的发现对方,然后汪汪汪的朝他叫,尾巴摇晃得只能看出个模糊的影儿来。兴奋过头了。
顾砚要是不理它,它就拽着沈栖往人跟前冲,极其不要脸的横在他脚边,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撒泼卖萌求抚摸。
有时候顾砚会停下来摸摸它,有时候不会,山竹就叼着他的裤管恋恋不舍,呜呜汪汪不让人走。
要不是脖子里的绳子还被沈栖牵在手里,这没良心的小狗崽子很有可能会丢下沈栖这个老父亲,跟顾砚这个便宜爹跑了。
但这招对顾砚很管用,最后基本都会妥协。
沈栖很羡慕山竹。他也想被顾砚摸一摸,抱一抱,再、亲一亲。
可是不可能,顾砚对他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冷漠,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并不多热络。能避就避开,避不过就淡淡的打声招呼。
人心总是不容易满足的,顾砚冷着他的时候他想,如果顾砚能稍微理一理我,我就满足了。
现在顾砚真的愿意偶尔看他一眼,他却又想,如果顾砚能把对山竹的温柔分我一点,就好了。
转瞬就到了七月中旬,再有几天就是顾砚的生日。
沈栖对自己的生日不上心,和唐衍两个人几盒卤味、几听啤酒就算是过了生日了。但对于顾砚的,他却时刻放在心上,拉着唐衍给他出谋划策。
然而唐衍自己是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单身男青年,能给出个什么靠谱主意来?
两人提早一个月就开始商量,商量来商量去,临到生日了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这天下班后两人约了酒,唐衍喝得有点大,拍着自己脑门冲沈栖说:“要不就趁着生日求个婚吧。”
沈栖看他像个神经病。
两人分手快一年,顾砚好不容易才开始对他缓和态度,他是疯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求婚。
图什么呢?图顾砚不够讨厌自己?
但唐衍说:“你以为态度改善是好事?我告诉你,只有真的不在意了、放下了,才会这样,如果还有恨或者爱,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面对那个爱着或者恨着的人?你能么?”
沈栖被问住了。因为他不能。
唐衍又说:“这个婚他答不答应的其实不重要,反正你柜也出了,干脆就把婚也一并求了。”
“凡事都讲究个先后顺序,咱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个态度摆出来,也好让顾哥知道你这回是认真的,对吧?”
虽然这一听就是个馊主意,而且不能深究,一深究就特别立不住脚,但沈栖却又忍不住觉得他说的其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去年的这个时候,顾砚定制了戒指,预备着向他求婚,他却狠狠扇了顾砚一巴掌。那这次,就由他来做。
他把一颗心剖出来交到顾砚手里,是要、是丢,是揉碎了还是抓烂了,全凭顾砚乐意。
不是说非得一人一次才算扯平,就像唐衍说的那样,这就是个态度。
他伤顾砚太深,以至于顾砚始终不相信自己爱他,那就索性好好的告诉他、做给他看。
这场求婚注定不会成功,沈栖却决心全力以赴。
哪怕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
顾砚生日总在工作日,为此他没少委屈巴巴的在沈栖面前讨安慰,要沈栖亲亲抱抱说上一大堆的甜言蜜语才能好。沈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养了个超龄儿童,对此简直哭笑不得。
去年顾砚生日当天是周三。因为是年中,他俩都忙的脚不沾地,趁着晚上下班时间匆匆吃了顿烛光晚餐,又各自赶回公司加班。
今年也依然不在周末,不仅如此,偏偏还是个周一。
沈栖财不大气也不粗,却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某个网红餐厅订了包厢,因为周一上班来不及布置,便索性连着包了两天。
一切准备就绪,周一当天沈栖照常去公司上班。他这些天翻来覆去的斟酌字句,想着怎么妥帖又不越线的向顾砚提出今晚的邀约。但越珍惜就越谨慎,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怕被拒绝。
上午十点多,两人在茶水间碰上。当时顾砚已经接完咖啡,正准备离开,在门口撞上魂不守舍的沈栖,咖啡接的有些满,因为这一撞洒开来些许,两人衣服上都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些。
沈栖是这时候才恍然惊醒,手忙脚乱的去摸口袋。但他口袋里当然不可能时刻放着纸巾,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只能讪讪的道歉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的很虚。但确实不是故意的,他心里记挂着事,工作都受了影响,这几天犯了不少错误,被主管和总监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