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出】草莓与俄雨(40)

　　绿谷出久这才有些安心地躺下去，手臂靠着手臂，又转过身体来，这次则是温热的胸膛合了上来，轰焦冻有些恍神，与梦里母亲的温度重合了起来。“焦冻有打电话给阿姨吗？”绿谷出久侧着脸问，轰焦冻摇摇头，“还没想好怎么说，”他顿了顿，转身过来，于是胸膛合在了一起，“你会觉得我胆小吗？”绿谷出久眼睫低低闪着，“你只是缺少一个时机而已。”两人靠得更近，交颈呼吸。
　　
　　咔哒。
　　宿舍门的统一锁开了，说明他们一天里又得以自由进出。
　　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靴子踏在地上小跑的声音。
　　绿谷出久和轰焦冻对视一眼，两人坐起身来，下了床，在床边守着。蓦地，心悸之感如同蠕虫瞬间爬满了绿谷出久的心脏，那是同轰焦冻被带走那次一模一样的感触。绿谷出久望了一眼轰焦冻，靠近了些，伸手捉住了对方的手。
　　果然，步子停在了他们的宿舍门前，很整齐的鞋帮相靠的声音。
　　唰啦——！
　　大力开门的动作，将空气挤压在门缝里，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藤田鹰之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的警卫兵也于是鱼贯而入，瞬间将他们两人包围。
　　
　　绿谷出久面对着越前健一和藤田鹰之时是截然不同的感触。越前健一刻薄、讽刺，却奇异地只会有刺痛感，而藤田鹰之，这个身量不足越前健一的人，永远跨着银灰色的西装，布料上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妥帖，看着人总先一笑，而绿谷出久知道，这个人的到来永远是恶谶和深入骨髓的痛楚。
　　越前健一虽让他痛，却不过是仙人掌的痛，仙人掌总会开花，藤田鹰之的痛却是蝎子捕猎时的致命一蛰，只有死亡。
　　藤田鹰之不笑了。他似乎懒得再将和煦摆在明面上当做筹码了，于是便将骨子里的暴虐毫不犹豫地施抹在脸上，五官仿佛淬了毒液，表情阴寒。他只静静地看了两人不过几秒，接着，一偏头，周围的警卫兵瞬间冲了上来！
　　
　　两人的手松了。
　　
　　轰焦冻的反应及其迅速，他顺着后面来人的手一个过肩摔，便立刻撂倒了一人，藤田鹰之神色不动，他的视线根本不在轰焦冻身上。绿谷出久的反应慢了些，脚踝的扭伤才将将好了些许，这会儿便没能让他灵巧地活动，他的膝盖被警棍狠狠戳了一下，立时软了膝盖，却又立稳了身体反手防住侧身打来的警棍，脚步一跨，忍着脚上的痛，旋身踢去！
　　藤田鹰之眼里打量的神色终于过了，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他抬手，助理心领神会地将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拿来，盒子上凹了下去，凹槽里是一管黏稠的纯白的物质，稠似雾，却又轻薄似水，他睨着绿谷出久，在小盒子上一按，纯白的物质被加压塞迅速推进了盒子深处——
　　轰焦冻神色一凛，躲过警卫兵气势汹汹的一拳，回头立即向绿谷出久身边释放信息素！
　　然而来不及了。
　　
　　这是绿谷出久第一次体味到什么是高质量Alpha信息素的攻击性。
　　尖厉冰冷的松木香如一只青筋虬结的苍老之手，支棱着枯骨，携着死尸一样的颓败死气自头顶毫不犹豫地盖了下来！俄顷，这股信息素捏着他的喉咙，将生命的气息一把捉住！
　　“唔……！！”
　　绿谷出久一个踉跄，须臾之间，冷汗煞满了全身，他后颈上的“标记”如同一座大山沉重地向下坠着，他的筋骨都在颤抖，拳头早已握不住了，警卫兵甚至都退去了一边，只留绿谷出久跪在地上，双手握着脖颈，大力喘息着，他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呼吸，冷汗大滴大滴地砸向地面，青筋蜿蜒在额角。
　　“出久——！”
　　轰焦冻淡然的脸上彻底失去了自控，方寸大乱！
　　电击棒闪烁着蓝光，滋啦滋啦狂乱地响着，自轰焦冻身后袭来，在轰焦冻后颈处狠狠一按！
　　“焦……”
　　窒息的痛楚让绿谷出久甚至无法将呼喊全数吐尽，他皱着眉，痛苦阖上他的眼，他却用力撑开，望向身边的少年。少年的身躯如大厦之倾，抽搐地倒向地面，电流在身体里肆乱，轰焦冻四肢麻软，眼前一阵发黑，他半阖着眼睛，嘴里是无意识地呢喃。
　　“咳咳……！咳、你……咳咳……”
　　绿谷出久握着脖颈，喉咙里撕扯着窒息的嘶鸣，沙哑破碎，他甚至做不到发问，只能跪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额头抵着地板，才能撑住自己不在“标记”的暗示下彻底臣服。极高质量Alpha信息素的攻击性与“标记”的本能作用，让绿谷出久再无反击之力。
　　藤田鹰之走来，他蹲在绿谷出久的面前，在绿谷出久的发间抚摸了片刻，随后一抓一提，他扯着绿谷出久的头发，将他拉扯到自己面前。绿谷出久大汗淋漓，被迫仰着脸使他只能艰难地向下睨着藤田鹰之，这个瘦小的男人又在细细观察他了，片刻之后，他才轻巧地开口：“绿谷出久，你知道吗，我原先从未发现过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说罢，手一甩，如同将极厌恶的东西掸离身边一般，绿谷出久摇晃着身体彻底摔在了地上。
　　藤田鹰之站起身，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鼻翼深深坍缩下去，接着他有些神经质地狠狠将鬓角的头发向上抹了过去，他的眼角被拉得狭长。
　　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的绿谷出久，“拜你们所赐，我被大人放弃了，成了弃子。”
　　“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他又蹲下了身，侧着头靠近绿谷出久，果不其然，绿谷出久眼睛豁然睁大，他的嘴唇疯狂地抖着，藤田鹰之眯着眼，接着说：“你母亲是个好女人，别担心，我动不了她，八木俊典暗中派人守得牢牢的。”
　　“真的很可惜，”他站起来踱步，十分焦虑一样，他又抹了一把鬓角，“你知道你母亲怎么夸你的吗？”
　　“说你真让她骄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边哭着，一边说，你真让她骄傲，”藤田鹰之夸张地一张手臂，“她说你进来这儿是为了帮助别人，为了发现真相。”
　　啪啪啪。
　　藤田鹰之拍起了手，“我没想到你这么无私的，嗯？”他凑近了面孔，脖颈弯曲了一个十分扭曲的弧度，强行与绿谷出久对视，“你知道，我经常要解决像你这样的人，你觉得自己不论遭受什么都能承受的对不对，嗯？对不对？”
　　“咳咳咳、咳咳咳！”
　　绿谷出久根本无法回答了，“轰焦冻”高强度的信息素死死攥着他呼吸的命脉，他的嗓子甚至呛出了血腥味。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当初轰少爷释放的那样浓度的信息素，居然被我们从空气中提纯出来了，而你又和轰少爷‘标记’了，”藤田鹰之搓搓手指，“‘标记’后的Omega对Alpha具有无条件的臣服，臣服的扳机控制在Alpha手里，这一章学到了吗？老师教了你们吗？”
　　“所以我说Omega真的没用，哦不对，”藤田鹰之神经质地一笑，“Beta也挺没用的。但是你对我来说至少还有一点用——”
　　“把你制服了，你觉得轰焦冻还能跑得了？”
　　
　　绿谷出久匍匐着，膝盖发双，浑身脱力，他一寸一寸挪动着，距离上一次狼狈地爬行不过一星期，他又是这样，一点用也没有的，只是这一次没有轰焦冻将那扇门封上了。藤田鹰之说压迫着他的是“轰焦冻”的信息素，绿谷出久咬住嘴唇，伸手向地面上的轰焦冻探去，警棍瞬间甩来——！
　　啪。是冰冷的塑胶质感与皮肉短暂相触的清脆声响。
　　
　　可是轰焦冻的信息素，尽管冷却是昵人的，却是饱满的，哪会像这股气息，沉沉死气。
　　这不会是轰焦冻的信息素，永远都不会是。
　　
　　绿谷出久死死咬着唇，没让沉重的喘息从喉咙里泄出分毫，他的手背红肿了，那一棍子抽得快准狠，他卧在地上，信息素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这屋子里只有他在窒息的深渊里翻滚。
　　藤田鹰之眼一眯，皮肉猛地跳动，似是被绿谷出久那番动作激怒了，“你知道解决你这样的人，根本用不着费心，你这种人，心思全给了他人，这就是你的软肋，知道吗绿谷出久，当初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给八百万递了消息，我自大，觉得你也做不了什么，这一次，你们就在这里，在我的掌心里，我还会放过你？”
　　“只要让轰焦冻痛苦了，你会生不如死。”
　　“对不对，绿谷出久？”
　　
　　
　　
　　“我们也必须明白‘标记’并不是万利而无一弊的东西，Alpha的攻击性会被‘标记’放大，因为在‘标记’的作用下，Omega对Alpha有本能上的臣服欲，往往Alpha稍稍动了这个念头，Omega便毫无抵抗之力，这使得家暴行为在新型社会里的严重程度只升不降，对于一些Alpha来说，‘标记’是他们施暴的工具，而不是爱意的体现。”
　　——《新人类进化史·标记篇》
　　

　　三十六、SHOTO, SHOTO (下)
　　“等等——你们在做什么！”
　　藤田鹰之有些意外地一撇头，越前健一气喘吁吁地扶在门边，惊诧地望着地上的绿谷出久和轰焦冻，他咽了口唾沫，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屏蔽器，红灯一闪一闪亮着，幸好他发现办公室里那份文件被拿走后就下意识带上了屏蔽器才赶来，“轰焦冻”在那一天释放的高浓度攻击性能极佳的信息素，没多少人能够支撑下去……
　　藤田鹰之冷漠地瞥着他，等不来回答，越前健一大步迈了进来，从藤田鹰之手上一把夺过信息素释放器，再一次按下小黑盒子上的按钮，仅剩的信息素滤进玻璃管里，缓缓地又化为了浓白的物质，然而已十分稀薄了。
　　绿谷出久“嗬——”地吸喘了一口气，肺部被挤压的痛苦让他不住地咳嗽，他转头望向不过一臂之外的轰焦冻，还未等他挪动一步，四周的警卫兵早就上前，将他的双手反铐在身后，死死地压在地面上，他的一边脸颊挤压在冰冷瓷白的地砖之上，血丝自眼眶挣扎地攀爬上眼球，狰狞万分，他咬着牙关，“焦冻”二字呛在嘴里，一字也吐不出。
　　轰焦冻被钳在警卫兵手下，早已经失去意识了。
　　
　　“什么意思？”藤田鹰之的脸色沉底阴沉了下来，他的嘴角向下垂着，似一条行刑完毕正渗着血的鞭子。
　　越前健一将问题抛了回去：“这是我要问你的，你已经不是这里的监管者了，为什么要动我办公室里的东西？”小跑将他苍白的脸色抹得有了些透明的质感，两颊凹陷下去，灰瘦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