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狱(3)
山神都扯出来了。
队员脸上一阵无奈,正想吐槽两句,想起先前每天早晨,他们队长都会虔诚地去山脚下的山神庙里跪拜,便把话憋了回去,再三保证:“不会碰到的,若我们发觉有什么异样处,绝对收手。”
村长将信将疑,但还是微微颔首,又一思虑,道:“不得行,你们得留个人给我们,安然无恙下来再和我们交换。”
谢秉川轻咳一声:“我留下。”本来易感期也去不了。
“你是这个地质队的队长,留你了,他们怎么出来,”村长挥挥手,让他们带个人进来,“本来我们想着,多抓个人,你们要真对这个omega不上心,就换另一个威胁你们。”
人还没被带来,余温言便闻见那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像受激的猫般,竖起毛发,死死盯着门口。
一个omega被推了进来,跌跌撞撞的,抬眼看见他的时候满脸嫌恶。
是他的哥哥。
身上还带着一抹清新香甜的信息素味道。
是谢秉川身上、其他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本因为寒冷生的疼已经麻木了,在这一刻却越发清晰起来。
怪不得余夏那般不待见他,余温言突然就清楚了。
被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夺走alpha,任谁能对他好脸色。
他别开脸,避开余夏灼热得要将他捅穿的视线。
“这个,和,这个,”村长点菜似的,点点他,又点点余夏,“你们可以带走一个,留下来一个。”
“让余夏走,”谢秉川说,“地质考察需要他。”
尽管是毫无悬念的挑选,可当余温言听见谢秉川没有犹豫地说出“余夏”两个字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地抽疼了一下。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是谢秉川的第一选择项。
余温言咬着后槽牙,由内往外的疼痛他都忍住了,此刻却只想捂住耳朵,逃离这里,耳朵捂不了,他把脸都埋进腿间,只留一只眼睛往外看。
余夏被解开绑着手脚的绳子,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甩甩手离开,余温言看着门边的光逐渐熄灭,把留存的眼睛也彻底埋了进去。
队员似乎在和村长说着什么,指责他绑架行为不当,若有下次他们会直接上报联安局。
声音越走越远,耳边安静了,静得只剩屋内人的沉重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余温言才将头抬起。
体内乱窜的冷杉信息素总算彻底压制住了他的信息素,休战似地不乱跑、不折磨他了。
但是这里是雪山山脚,木屋挡了不少冷风,但还是漏了不少进来,少了由内而外的冷意,却少不了冷风刺入皮肤的寒冷。
身上一阵暖和,余温言一愣,低头望着眼前拢了拢的夹绒厚大衣,迟滞地朝身后望去,看见了谢秉川的脸。
“你没有走?”他问。
他内心又开始期待起来。
只要一句,只要谢秉川说一句“想陪你,所以留下来”就好。
但余温言清楚,谢秉川是因为易感期才留下来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谢秉川半晌没回答,余温言也没追问,坐回去,把身上的大衣往里拽了拽,贪婪地汲取谢秉川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余温言都要忘记他问了这个问题,谢秉川突然出声:“嗯,陪你。”
余温言拽着大衣边的指尖顿时蜷缩了一下,抬头看他。
谢秉川靠着墙,合着眼睛,眉眼看起来也比平时柔和不少,似是易感期的影响,至少不再像是一块冷冷的冰砖了。
他踌躇几许,试探开口:“你打抑制剂了吗?”
“嗯。”
余温言从喉咙里小声挤出一句“那就好”,便找不着话题,不再说话了。
这间屋子除了一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老婆婆外,便没有其他人。
“你的额头,怎么回事,还有右手,怎么垂着。”谢秉川突然开口,眼睛却依旧闭着,没朝他这边看来。
余温言闻言摸了摸额头,才发觉额头覆着一层干涸的液体,还不断渗出新的,顺着额头下滑,直至下巴。
里头的信息素没溢出影响别人,大概是因为被谢秉川的信息素压制着。
“额头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摔的,右手……右手冻麻了。”鼻尖的冷杉味很浓,余温言吸了吸鼻子。
“别碰。”谢秉川攥住他的手拉开,他眼神四处搜寻,停在老婆婆身上,问出声,“婆婆,有没有碘伏和绷带。”
婆婆“啊”了一声,摆摆手:“消毒的东西没有,绑的有,我给你拿,消毒就用雪抹一抹就好了,很干净的。”
说着就去门外抓一把雪来,要往他额头抹,还未触及他的皮肤,余温言就已经感受老婆婆手里雪堆散发的冷意,不由自主地朝后倾斜,只想躲开。
谢秉川挡下:“他怕冷,我来就好。”
老婆婆笑得眼睛都没了:“他们总说你们关系不好,这看着也没不好呐。”
余温言垂眸,又抬眼瞥了谢秉川一眼,咽了口唾沫,违心道:“换谁受了伤,他都会负责的。”又紧张地抬起眼眸等着谢秉川开口说话。
同意也好,反驳也罢,谢秉川不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但谢秉川神情依旧淡淡的,撩开他的刘海,仿佛刚刚说的那些,到他耳边都自动拐了弯,没一句听进去。
余温言收回眼眸,左手指尖打着木地板玩。
地板有了些许霉点。余温言抬眸环视周边。这间破败的木屋已经算是方圆百里内,住起来舒适点的屋子了。
雪陵村太偏僻,交通经济十分落后,更何况,这里一年四季都飘着雪,中阶层都不肯来,还待在这里的,要么是有牵挂在此,舍不得走的,要么便是一辈子走不了的。
医疗不发达,连日用品都难采买。
若不是谢秉川近一年的地质考察要待在这,余温言也不会重回这里。
谢秉川给他包扎着,老婆婆就坐在他旁边,枯瘦的手攥着他的手腕,一双似能摄魂的眼睛直挺挺地盯着他。
总被打量嘲笑的余温言,也还是被盯得受不了,眨眨眼问道:“婆婆,怎么了?”
“你信息素不好嘞。”婆婆说。
又是因为信息素。
余温言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我们这,之前也有个人,他信息素啊,味道好难闻的,闻到的人总会头晕、生病,大家好讨厌他呢。”
“他现在如何。”谢秉川收拾完东西,坐下问出声。
“后来,我们村子里来了个游医,技术好得不得了,妙手回春呐,一下就把他的腺体治好了,腺体好了,他也就不用躲在这一年四季都下雪的鬼地方,出去闯荡喽。”
“游医?他还在村子里吗。”谢秉川问。
婆婆摆手:“游医嘛,游走啦,不过过段时间可能又要绕来了,等他来,你们找他看看呗。”
余温言和谢秉川对视一阵,又各自别开视线。
谢秉川和婆婆询问游医的长相细节,余温言在一旁出神。
八年前,他们协定结婚时就表明,婚姻持续到他的腺体被治好。
治好腺体就意味着,他们是时候离婚了。
是时候放谢秉川走了。
第3章 03.“我依不依赖,与你无关”
结婚八年,冰块再怎么坚硬也会有融化的趋势。
谢秉川向来待他公事公办,话语间满是疏离,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谢秉川能用温柔一点的语气同他讲话,却也深知只是幻想。
强硬地拉一个不喜欢他的人和他结婚,他难受,对方更难受,离婚似乎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结局,余温言早就给自己打了八年打预防针。
可终抵不过谢秉川一句“陪你”。
冰块才刚开始有融化的趋势,他们就要分道扬镳,迎来结局。
况且。
余温言视线停在谢秉川颈后部的腺体上。
谢秉川身上有余夏的味道,谢秉川又恰逢在易感期,早晨还当着他的面出了门,去找了谁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