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成了师门团宠(16)
秦时从没给过他好脸色,近日开始变得和善,是因为起了杀心。
即便他相貌俊朗,那张仿佛写着“催命”二字的脸,再如何风逸清雅都只能看出青面獠牙神憎鬼厌。
陆续扬嘴笑了笑,精确的弧度一如既往。
秦时要维持一张坦荡君子的表相,不会在外人面前将师兄弟的不和表现得太过鲜明,以免暴露自己的杀心。
一笑之后,秦时果然将脸转过,不再逼问他和于兴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
陆续能清楚感觉,师尊今日有些愠怒,可惜无法准确揣测,他究竟因何事不愉。
只大概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想,或许因为自己练剑一事?
但他的阳奉阴违仅仅只在于,师尊只说剑法随意练练即可,他却每日勤练不辍。
这不算什么错吧?
虽然做一个仗势欺人的二世祖感觉良好,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心气,无法心安理得当个废物,还是想着再努点力。
何况在师尊的庇护下,安然享乐日子很难长久。
过不了几年,师尊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他的境遇可想而知,大概是死无葬身之地。
一条被师尊捡回来的贱命,没了就没了。
可他不想看见师尊从云巅跌入尘泥,被秦时他们囚禁。
他们对师尊的爱,情深入骨,可这违背了师尊的意愿。
陆续并非局中人,没资格评判他们疯癫狂悖的深情究竟对错几何。
他只站在师尊这一边。
秦时,寰天道君,这两人已经很难对付,还有不知潜藏在何处的魔君。
他一个金丹都未结的废材,对手全是数一数二的的绝世大能,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的那种。
要越级打怪,难度系数实在太高。
以他的资质,练个几百年也胜不了他们,但聊胜于无。
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帮到何种程度,唯能尽人事,听天命。
时晷的指针转向午时整点,传讯符忽然亮起,带来绝尘道君的传召。
这个时候?
师尊从寰天峰回来了?
在寰天峰时,师尊不好当着外人面叱责自己,现在回了尘风殿,要找自己说道了?
陆续知道自己一定做错了什么,却没想明白错在何处,更没想好请罪的说辞。
但他必须去告罪,况且也有要事禀告师尊。
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心怀忐忑走入尘风殿。
绝尘道君依旧仙姿飘然,正襟危坐在长椅之上,气势凛然,尊贵有如神明。
陆续深觉自己会揣摩人心,虽非人情练达,但他谨言慎行,在讨师尊欢心一事上也差强人意。
只是今日师尊心情不悦,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主动认错跪求原谅,还是默不作声认打认罚?
踌躇半晌,最终决定主动认错。
“师尊,弟子知错。”清越嗓音染上几分低沉的哀愁,微垂的眼梢尽显诚意十足,言辞恳切。
“那你倒是说说,错在何处?”
来了!
这是陆续一直在苦思的问题——师尊一开口就是压轴的送命题。
虽不知道答案,情况却比预料中的要好。
陆续拱手而立,半垂的眼梢看不到对方表情,却能清楚察觉到清泽嗓音中暗含的淡雅笑意。
寰天大殿中那股萦绕周身的寒意也已不复存在,坐在面前的师尊,已回复往常那个如三月清阳般温心和煦的如玉谪仙。
师尊宽容雅量,怒气已消。
陆续心中大石落地,松了一口气,试探道:“弟子错过宵禁时间,触犯了门规。”
他自觉以师尊平日对他的纵容溺爱,又未犯什么大错,师尊只会大事化小,轻拿轻放。
只要认错态度良好,无论错在何处,已然不重要。
他又为自己加上筹码,不等对方说话,迅速转移话题:“弟子触犯门规,无论师尊如何责罚,弟子甘愿领罚。”
“只是师尊,有件重要之事,非同小可。弟子不敢隐瞒,一定得即刻朝师尊禀告。”
见陆续神色严肃,绝尘道君果然没再追究爱徒错在何处,温声笑道:“有何重要之事,让你这般慎重?”
他似是无声叹笑:“为师早说过,你无需如此拘谨,更无需有所顾虑。以你我之情分,何须像他人一样,在为师面前如此小心翼翼?为师只想看你最真实的一面。”
在师父面前,谁不表现出最尊师重道,诚心敬意的一面?
何况还是这种半路捡来的平庸徒弟。
就连秦时那样境界大成,可以出师的元婴尊者,在绝尘道君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陆续对自己的斤两心知肚明,不敢行容不端。
他将师尊这一席话略过,朝他禀明昨夜遇到李意时,察觉到一丝魔气之事。
他嘱咐过于兴,切勿将此事外传。
李意的尸体被仔细检查过,并无魔门气息,别人只会当他二人胡说八道。
但星炎魔君已经潜入乾天宗,虽不知他的阴谋究竟如何布置,最终目标都是绝尘道君。
他必须提醒师尊,小心提防。
只是不知,无凭无据,师尊会不会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 《答人》 太上隐者
结合上下文,可以猜猜师尊生气的真正原因XD
第015章 方休(一)
绝尘道君听罢,唇角轻扬:“偌大一个宗门,十万修士,混入一批妖修魔修,不足为奇。”
陆续大为吃惊。
李意毫无异常的尸体摆在众人眼前,师尊不做多想,毅然选择信他?
这令他有些许错愕,也生出几分慰藉和感动。
“这事我知会长寄一声,让他再派人仔细查查,”清雅声调微微一顿,“只是这毕竟是寰天峰之事,他们作何处理,陵源峰不好多言。”
陆续也清楚,先不论寰天道君信不信,即便真派人查,恐怕也很难查出线索。
只要师尊能多留意几分,便已足够。
他正要回答“弟子明白”,话还未出口,听见对方继续道:“阿续,我们既已知晓宗内有邪魔外道混入,往后你就别随意乱跑了。”
“乾天十二峰各有禁制,为师不方便探查陵源峰以外的情况。你昨夜离了陵源,路上遇到危险,为师却一无所知,现在想起来仍是后怕。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为师该如何是好?”
“往后你要出陵源地界,须得给为师说上一声,切勿不声不响独自离开。”
陆续早就确定过,乾天各峰并无禁止弟子擅自离峰的规定,何况他去的那片深木树林,离居所不远。
他常去那处,若是每每都要朝师尊禀告一声,实在很像家长不放心独自出门的总角幼童。
他已是及冠的成人,长辈却过度关心,依然将他当做小孩看待,多少会有些不适。
他心情微妙地应下,又听师尊说:“还有一事。”
“阿续,你是我陵源峰的入室亲传,地位非比寻常,和普通弟子最好适当保持一些距离。更何况,问缘峰的那个还是个女修。若你们走得太近,难免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对你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从今往后,若非必要,你还是少和她来往为好。”
陆续倏然一怔。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薛松雨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们并无任何一点男女之情,即便被人编排一些飞短流长,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师尊的顾虑他明白,可若连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也没有,这清冷孤单的修道之路,未免也太寂寞了些。
人生难遇一知己,无关性别,无关地位。
即便是师尊之命,他也不愿因此失掉唯一的莫逆之交。
“师尊,我……”对于师尊的吩咐,他向来惟命是听无所不从,但这一次,没办法欣然接受。
“师兄,你气量也未免太狭小,就这么一丁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一声爽朗笑音倏然传来,染着三分恣意三分轻狂,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调谑。
随后,一个清瘦颀长的挺拔身影,踏着轻盈步伐,悠哉悠哉从大门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