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85)
赵彗之一怔,站直了,沉默不语。
傅润略微放下心,又莫名生气,越想越生气,只是盯着赵彗之的喉结和下巴。
煦暖春风吹迷了他的眼睛,呜呜咽咽模糊了少年突然附耳呢喃时身上苦涩的冷香。
四周的竹林蓦然发出轻微的响动。
傅润耳朵通红,像炸毛的猫似的凤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瞟了一眼赵彗之,“你喊我什么?!”
赵彗之捂唇,待燥意消散,低声道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陛下听错了。”
傅润愣愣地点头,只知道应和,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你还是喊我哥哥。”
他被某人这么一打岔,什么惆怅什么愤懑都抛诸脑后,快步走至香炉旁将香还与僧人。
皇帝祭天地拜祖宗,除此之外谁也不能让他低头。
傅润回望法相庄严的金身佛像,想的是觉圆月正的神通。
他真心希望国师和老和尚都是江湖骗子,否则他和赵彗之将来会如何收场……
一个说赵彗之生如彗星,极光耀、极凶悍,可惜易夭折,除十八岁前闭口不言不能破解;
一个说赵彗之是四月生人,傅氏得他而江山稳固,龙脉有所继承。
国师是老和尚的长兄,来去无踪,总该略胜一筹吧?
他仍不肯承认他动了心。
直到夜里两人歇在魏安国的别院,赵彗之推门进来为傅润施针——
雾气缭绕,傅润披着青色薄衫坐在榻边绞头发。
他这几年愈发习惯旁人伺候,离了宫人竟弄得满地是水。
水珠一点点浸透春衫,傅润抬手侧身找梳子,动作间衣物贴合肌肤勾勒出腰的弧度。
赵彗之浑身僵硬站在原地,艰难移开视线,血气下涌,脑海里浮现一个典故:
楚王好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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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典故胡扯小剧场】
翰林学士:同学们,我们今天讲一个典故《楚王好细腰》,楚灵王喜欢细腰的士大夫,所以呢——
陛下:懂了懂了,赵彗之又想造反当皇帝,可恶(’皿)!
翰林学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哎唷咱们陛下真是老懂王了!
陛下:o(^`)o
第六十七章 彗之
红烛青帐,高榻锦被,地面铺着鸟兽烈火纹大毛毯,四面墙的西洋壁纸用色极其艳丽大胆。
傅润平时有太监照顾他的起居,此时只剩他一个,方能看出他的习惯。
他在宫里吃穿虽精细,实则还是十六岁那个骑着青驴独闯江南的少年,并不大讲究细节。
是以他赤脚踩在床前的檀木矮台阶上,弯腰卷起袴子至膝盖,坦然地问:
“会梳头么?”
赵彗之哑声应了,拿过木梳站在傅润身侧,一手拿毛巾擦拭,一手梳理其垂至腰下的青丝。
傅润想起去年他们在长天河也是赵彗之为他束发插簪,轻笑一声,“我好像早就见过你。”
赵彗之却没听见,专心按住傅润的肩膀,“陛下别乱动,不然又要扯疼了。”
傅润也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闭目养神,胡思乱想。
起初他还很清醒,想着今夜务必一个人睡,不料彻夜赶路的疲惫潮水般袭来,渐渐困倦。
赵彗之嗅着傅润脖颈间若有若无的香气,心猿意马,少年血气方刚,下/身起了反应。
傅润迷迷糊糊见赵彗之冷着脸要走,下意识扑在对方怀里问:“你做什么去?”
赵彗之不敢碰傅润,可疑地停顿片刻,“……为陛下施针。”
“哦。你师父有些本事,不过么,罗住春若年轻十岁,尚不知谁医术高明。”
赵彗之知道他嘴硬最要强,嗯了一声敷衍他,“陛下若困了,躺在床上是一样的。”
傅润闻言真歪靠在两床鸳鸯戏水的被子上,懒洋洋伸出左手,“孤派你去军营,怎样?”
赵彗之取针的动作没有停下,“不怎么样。陛下不必试探我。我……”
“你因为我,没几年寿命了,对么。我听你那个爱吃豆沙馒头的老师兄说的。”
赵彗之沉思半晌,正要说话,见傅润两颊湿漉漉的、眉眼缱绻,一句“与你无关”卡在喉咙口。
傅润尚未发现自己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觉得气氛奇怪不自在,抽回手想睡觉——
他的手贴着赵彗之的胸膛往下落,恰好碰到半硬的一团;他肾虚体亏又未经人事,因此没及时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如玉的手指握住顶端摸了摸,很快那里就到了不能单手握住的地步。
傅润挑眉,毫不留情地取笑赵彗之:“听说过先长脚再长个子,孤倒是头一次见你这样的例子——元宵节时这里还小的很。还是你、你……”他忽然哑声。他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美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毫无章法地揉握,手腕搭在少年紧绷的大腿上,身下是金红色的锦被。
赵彗之喉结一滚,心里生出许多不能公开书写的恶念,强作淡定,闷声请傅润松手。
傅润暗暗比较自己与赵彗之的大小差距,脸臊红了,气道:“你骗我?!”
“骗……什么?”赵彗之面色漠然,呼吸却变得急促。
手心传来越来越烫的触感,傅润发了呆性不知道立刻收手,反而坐起来半趴在赵彗之的腿上。
他自己连梦遗的经验都少得可怜,握着握着,抬眸瞟见少年泛红的耳根,恶劣地掐了一把。
赵彗之闷哼一声。
傅润面若冠玉,舔了舔唇,撩起发丝低笑道:“哥哥帮你,怎样?原来在苏州的时候你是……”
他只注意到赵彗之的尴尬,只觉得这样一动不敢动的赵彗之很可爱。
赵彗之幽幽地俯视趴着抬头看的美人,从这个角度,他很难不幻想一些“不知廉耻”的东西。
傅润心满意足——他永远占据上风,“原来元宵节那次你没有……进来。”
赵彗之:“嗯。”
傅润肩头耸动,眉眼洇染烛光,忽而趴伏在赵彗之的腿上,忍不住笑了。
他的头发还没有全干,半湿的青丝柔顺地铺散在后背,肩胛骨处依稀透着粉色。
想到赵彗之一直在伺候他,傅润心情大好,加之某种死不承认的情动,软声问了一句。
赵彗之一怔,哑声问:“你……真的?”
傅润本来想反悔,存着戏弄他、看他笑话的意思,见赵彗之“可怜兮兮”的,“嗯,哥哥帮你。”
有些事便不能心软破例。
有些人看上去可怜又脆弱,尴尬又腼腆,实际上都是情人眼里十成虚假的想象。
第二天早晨傅润醒来的时候,盯着清洗干净的十指发了很久的呆。
他扶墙坐起,披在肩上的薄衫随之滑落,朝日照见他满身斑驳的吻痕。
自找的。
无处说理。
*
傅润在金匮郊山住了一日,撇下赵彗之再次登门拜访觉圆月正。
一位修闭口禅的僧人带着小和尚们接待他,躬身致歉,面带和善笑容。
觉圆月正不见了。
准确地说,这位勘破世俗纷扰的法师心愿已了,留下一封短信,说他愿以身饲养山林万物,将外出自寻一处清静的地方坐化以求圆满,恳请诸位弟子、僧友不要再来寻他。
“施主,施主,且慢。”小和尚叽叽喳喳地补充道:“师父算到施主还会来寺里,特意留了几本手抄佛经赠与施主治病,施主请随我们来。”
觉圆月正的禅房已被僧人们收拾过,圆窗大开着透气,墙角堆放数只用以点香的天青瓷盘。
傅润坐在觉圆月正留给他的草蒲团上,接过两本抄得相当漂亮的佛经,淡淡颔首称赞。
小和尚微笑,“那是,师父与佛有缘,六根清净,才写得出这样好的经文。”
修闭口禅的僧人端着一杯深褐色的汤药进来。
傅润摆手,“待太医查过药方确认无误,孤再服用……有劳你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