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51)
“给你就收着,本王难道还差这么一块玉佩?”姬未湫瞅着小卓的挎蓝里头还有,便道:“去送给你师傅。”
小卓不明所以,应了一声连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庆喜公公接了篮子还有些诧异,顺着小卓的话看向了姬未湫这里,姬未湫笑着点了点头,庆喜公公便也端着篮子给姬溯送去了。
姬未湫想着昨天他喝了酒,睡得跟死了一样,姬溯也喝了,说不定也睡得死,早饭估摸着也没吃,想着空着肚子进去听两小时菜市场大爷吵架也怪心累的,他就借花献佛一下吧。
姬未湫唾弃了一声自己没出息,说不定姬溯根本就不需要呢?眼巴巴的上去讨好……算了,两个蛋饼算什么?
另一头,太和殿上群臣齐至,刘相侧首看了看顾相,又看了看王相,最后看了看那空着的位置,问顾相:“瑞王殿下今日不来上朝?”
顾相老神在在的说:“这我倒是不太清楚,尚未见有人来报病恙,应当是要来的吧?”
可瑞王殿下再不来,大概是要被御史掺一本了。御史虽说大多清流,不与人结党,可难免有人心怀不轨,上朝迟了这件事儿可大可小,御史非要往大理上掰扯,死活不肯松口的话,确实是麻烦——麻烦的不是御史,是紧跟着御史而来之人。
王相未曾说话,顾相与刘相对视了一眼,不再谈论这个问题。
忽地鞭声三响,殿中一静,群臣各归其位,见浅金龙袍一晃而过,便听山呼万岁之声。
“免礼。”
众人起身,下意识去看瑞王应在之处,那儿还是空无一人,可却发现今日御座之旁多了一个浓紫袍角,再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去看,那不是瑞王是谁!
姬未湫后悔,他是真的后悔,跟姬溯一起来是挺好的,没人说他迟到,但是他怎么就忘了,姬溯是从殿后入殿然后登御座的,他跟着姬溯一道进来,他那位子在下面,好家伙,他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台阶下去吗?!
他一个迟疑,就错过了众人行礼,也就是他最佳归位的时机,庆喜公公小声提点道:“殿下,您就站这儿……”
姬未湫:“……好吧。”
众人开始议事,姬未湫无所事事的乱看,这一看就和自己三个位高权重的同僚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姬未湫摆出了个礼节性的微笑。
顾相含笑而看,刘相老怀大慰,王相冷然以对。
姬溯一手微抬,庆喜公公陡然送来了一本折子递到了姬未湫手中,给他使着眼色,姬未湫闻弦音而知雅意,将折子送到了姬溯手中。
与此同时,亦有宫人将奏折送到了各位大臣手中。
姬溯缓缓道:“昨日,顾相呈一策,诸卿观后再议。”
群臣拱手谢过后取了奏折来看,殿中静极,转而爆发出了阵阵议论之声。姬未湫满脸懵逼,顾相写了啥玩意儿啊?他怎么不知道啊?昨天顾相不是跟他们一起在文渊阁看折子吗?批完折子他们不是回家了吗?他去清宁殿找的姬溯一道去母后那里吃饭,顾相他什么时候来送的?
难不成是他喝醉了之后?
不是,那不是快半夜了吗?顾相那么晚还来找姬溯啊?
姬未湫有些好奇,他没拿到折子,只能伸着脖子往姬溯那儿看,姬溯恍若未觉,搁置于案上的折子却被他打开,往姬未湫的方向推了推。
第41章
这时候, ‘不可直视天颜’这一条规矩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姬未湫大大方方凑过去看,也无人能发现。
顾相就此次江南部分地区发生干旱一事, 又论现今江南水利失修,多靠百姓自发, 然而江南本就多雨, 旱情少见,水利设施年久失修, 主张重修水利, 开肚井,修纵浦横塘,建水库。
看着挺轻松的,但哪怕是姬未湫都知道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儿。肚井也就罢了,再如何艰难也不过是挖井, 那一带不缺地下水, 有经验的开井师傅带着几个徒弟短则两三日,多则十天半月的也就弄好了。可纵浦横塘, 那就不是什么简单的玩意儿了。
以长江举例,长江横穿江南, 流入东海, 所谓纵浦,便是沿着长江每隔一段距离便开凿或者疏浚一条河, 称之为浦,再沿着浦每隔一段距离再度开槽疏浚一条河, 两两连接, 便是横塘,最终将中间一块地方四四方方圈起来, 形成井字组成的网格。再以清理河道所得的淤泥用来加固、抬高堤岸,使河床阔深,流水无阻,若遇洪峰,这些浦、塘便可分担水量,不使决堤,若于干旱,堤岸高厚,更有利于储存水资源,旱季也就不成问题了。①
简单来说,顾相想先在受灾最严重的云州修几十条人工河,然后推广至整座江南,最后推广至条件符合的各府。
就是搁现代,又有挖土机又有隧道钻,修建一条护城河都得以年起步,搁南朱,全靠人力挖掘,大不了上点牛马骡子,要挖到什么时候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从哪里来,钱从哪里来?至于那些什么修河修堤要征哪个家族的地又伤了哪家的根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姬未湫都不想提,这是官员的事儿。
南朱也就姬溯登基后才缓过一口气来,这几年风调雨顺,姬溯也不是爱修什么行宫的人,国库才有了余粮,修一个云州或许不难,但想要将整座江南府都修遍……那很难,更不必提全国了。
姬未湫站直了身体,心有有些奇异——既然放到朝上来议,说明姬溯觉得此事可行……他不是想让王相来担这个责任吧?
逻辑很简单,王相的侄子捅出来的篓子,王相给补上,合情合理。
江南一向是个好地方,物产丰沛风调雨顺,去江南做县官可是个肥差,政绩、油水都管够。只要当官的不是个二愣子,平平安安在江南待上个两三任,再有些人脉,稳稳当当的升官。
云州知县王流耀就是这样一个人,姬未湫查过他,燕京人士,王相同父同母的弟弟家的老三,重元三年的进士,在大理寺当了三年的推官,重元六年调到云州去做知县,至今是第二任末,要是没出干旱这事儿,这人明年就能升官了。
群臣议论纷纷,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庆喜公公便往前站了站,他一动,朝臣便若有所觉地安静了下来,姬溯淡然道:“众卿可各抒己见。”
当即有人跨出一步,拱手道:“臣户部赵明有奏!”
姬溯颔首,赵大人便道:“臣斗胆问一问顾相,水利本为利国利民之举,只是江南旱季少有,如此大兴工事,所费几何?此次赈灾,所费几何?庐江、碧河……几处州府年年为干旱、决堤困扰,顾相因何抛几府于不顾,却要去治那江南?”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附和不已。“臣以为,赵大人所言有理,既是要兴水利,缘何不兴庐江、碧河?顾相可为臣解释一二?”
姬未湫在心里鼓掌,犀利,好犀利,这话不知道顾相要怎么答?
顾相倒是一派从容,他含笑道:“赵大人所言在理,臣主张重修云州水利,原因有二。其一,云州方经大灾,百姓多有流散之举,朝廷赈灾粮款下达,百姓自回本地,可待到明年开耕,却还有四五月之久,期间百姓吃用何来?青丁于家,散闲无事,与其这般,不如趁此时机,修浦建塘,以工代赈,既利于云州千秋,又可换得全家嚼用,一举两得。”
“其二,此事虽为千秋之计,却着实伤民伤国,以庐江为例,庐江时受水患之困,地广人稀,若此时兴修庐江水利,且不说国库难继,便是花了一二十年功夫修建成了,又不知要花多久才能休养生息?云州不过一州,庐江却是一府,云州兴修水利,左不过江南搭一把手罢了,庐江要修,却要以全国之力去填,如何相提并论?”
顾相凯凯而谈,他说到此处,不禁看向了方才户部的那位赵大人:“赵大人应当最清楚不过,到底是云州好修,还是庐江好修?”
姬未湫听完,没忍住蹦出了一个字:“牛……”
后面那个‘逼’他及时咽下去了,没敢真说出口,他要是敢在姬溯面前说‘牛逼’,那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