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2)
姬未湫顿觉不妙,正打算敷衍一下然后开溜,他刚这么一想,就看见了卓公公后面跟着的四个青玄卫,只能应了一声,认命跟着走了——青玄卫都来了,溜什么溜。现在事情就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自己走进宫去见他皇兄,另一种是被提溜着进皇宫见他皇兄……哦也有可能是被架着、拎着,具体什么姿势取决于他的反抗程度。
卓公公这几月才到清宁殿伺候,若非走了大运道得了庆喜公公青眼,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到清宁殿去。他用眼尾余光悄悄看了看这位殿下,他早听闻瑞王殿下,只听闻是个无可救药的纨绔,在外章台走马,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没想到居然是这般一个风华灼灼的少年郎。
那些传殿下是个纨绔的,恐怕都是没见过殿下本人吧?否则焉能说出这等话来?
想到师傅提醒的‘请’字,方才他还没回过来味儿来,如今是知道了。圣上召见,素来用的是‘宣’字。哪怕是对着宰辅顾云鹤顾相爷,用的也是个‘宣’字……为何要请青玄卫随行,难道圣上召见还有人敢不从?可师傅偏偏叫他去请了,所以这位殿下是真有过不理会圣上召见的情况?才要带着青玄卫,免得这位小爷真的不理会他,转身就走?
小卓公公不敢再看,变得越发恭谨起来——还有传言道,瑞王殿下顽劣不堪,圣上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这才对他有几分看顾,实则早就厌恶于他,如今看来……所言何止不实,简直是坑人性命啊!
进了宫,轿撵刚到清宁殿门口,庆喜公公就迎了上来,抬起一手欲扶,眉开眼笑道:“小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圣上都等您好久了!”
姬未湫随手扶了一把,利落地从撵上跳了下来,还顺手揽着庆喜公公的臂膀往里头走,眉飞色舞地道:“公公亲自来迎我?快快,透露一下,今天我皇兄心情如何?宣我进来该不会是为了训我的吧?”
庆喜公公毫无介怀地道:“小殿下说对了,您今日可要顺着圣上一些,老奴已经悄悄叫人去慈安宫了……”
姬未湫一听,豁,完了,他哥这是发大火了,庆喜公公都已经叫人去他娘那边搬救兵这地步了!一个闹不好,今天怕不是要挨打!
小卓在后面听得心惊胆战:这也是能说的话吗?!还这么不避讳的就说了!哪怕低声些呢?!就这么几句话,追究起来,他师傅的命可就没了!
庆喜公公在殿前止步,一手微抬,做了个‘请’的手势,姬未湫一哂,苦着脸走了进去。
一入殿中,他便见一个削瘦颀长的背影临窗而立,他听见声响回头来看,那一眼从容闲适,清淡威仪,与那姑射仙人一般的容貌一道,便是无边的冷意。
姬未湫瞅了一眼,感叹一声他哥的好风姿,好气度——还是老样子,好看是好看,但有一种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在里头,看一眼都想让人跪,生怕多看一眼全族就被消消乐了。
还好,他偶尔才见一次,也不知道那些当臣子的到底怎么忍下来的,天天搁这种目光下活得可真辛苦!不过钱难赚,屎难吃,古今如是,搁哪上班不是忍!
姬未湫紧接着低下头行礼:“拜见皇兄。”
按照流程下一步是叫起,赐座,赐茶,让他喝两口茶缓缓,顺过气,然后他就该挨骂了!……要不他省掉流程直接开闹吧?
姬未湫想了想,算了,不闹不一定会被打,但闹了一定会被打。
无他,他怂啊!
第2章
柔滑的丝料自光滑如镜的墨玉砖上摩挲而过,带来了细微的摩擦声。
“跪下。”
姬未湫利索地跪下了,准备听训——他自小就是他哥带大的,下到吃饭喝水上到读书处事都是他哥教的,他和他哥差了十二岁,要是差得再多一点,他哥直接能当他爹了!
姬溯垂眸看着哪怕跪着也不算太板正的年轻人,随意束着的马尾散落下去,露出一小截修长的颈子,掩在乌丝与红衣之间,白得有些刺眼。
自小到大,姬未湫就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色,宫中规矩森严,礼教严苛,姬未湫不知道吃过多少次教训,可仍旧是跪没有跪相,站没有站相。
姬未湫察觉到他哥的视线,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又把脑袋往下低了点。
他哥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视线带温度的?真的,脖子都在发凉!寒毛都竖起来了!
姬溯淡淡地道:“为何殴打周二?致人残疾,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若非……”
姬溯还未说完,就看见姬未湫豁的一下抬起头来,满脸恼怒地道:“果然是周二那厮告状!”
这一世,敢打断姬溯说话还好端端地活着的人不多了。
姬溯这般想着,训斥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姬未湫嚷嚷开了:“哥!我没错!这事儿再来一百次我也这么干!周二那厮什么玩意儿!人小姑娘好端端地在路上走,他一把把人扯进车里头,要不是我去的快,小姑娘都要咬舌自尽了!我打断他一条腿,算便宜他了!”
“此事属京兆尹份内,与你何干?”姬溯反问道。
姬未湫半条腿站了起来,信誓旦旦地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姬溯平静地道:“放肆。”
姬未湫默默地把腿跪了回去,姬溯右手微抬,庆喜公公倒抽了一口凉气,给了姬未湫一个同情的眼神,从一旁取了一根戒尺呈来。姬溯取在手中,清淡地道:“伸手。”
姬未湫唰得一下把手缩回了袖子里:“皇兄,我不伸!你作甚罚我!我路见不平救了个无辜女子性命难道错了吗!我不服!我不伸手!”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戒尺罚的是他规矩松散,不是罚他见义勇为,但他只能装糊涂!不装糊涂那就要挨打了!
姬未湫在心中暗叹倒霉,这不在外面松散习惯了,平时进宫一般也遇不到他哥,母后疼他都来不及,难道还能挑他的错处故意打他不成?那种大宴大家要跪都是一道跪着,乌泱泱的一片,看不看得清另说,就算是看到了,他哥难道还能真能把他拽出来训吗?
姬溯素来不与他废话,目光微动,便有两个青玄卫现身来,姬未湫一看见青玄卫现身,当即知道不好,他神思一动,忽地就向姬溯扑了过去,那两个青玄卫神色骤变,但姬未湫和姬溯的距离太近了,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姬未湫抱住了姬溯的大腿。
姬未湫成功抱住姬溯大腿,他也不跪了,就搁那儿席地一坐,给青玄卫一个隐晦的挑衅的眼神后就抬脸看姬溯,可怜巴巴地说:“皇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都快二十岁的人了,皇兄还拿戒尺训我,万一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
“万一别人都当皇兄恶了我,都下死手欺负我怎么办?我哪里还有体面?”说罢,姬未湫还叹了口气,黯淡道:“到时不知道多少人要上我折子骂我荒唐,史官那一笔落下,我岂不是要背上千古骂名?”
若说其他,姬溯当即就叫人摁住他打了,但姬未湫提及体面,他确实也不好再动这个手,但一口气叫他堵在胸中,他似笑非笑地说:“瑞王殿下这是在指责满朝文武皆佞幸之辈?”
姬未湫道:“我没说,不过皇兄是天子,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体贴上意乃是为人臣子应尽之份。”
姬溯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锋锐,又极快地隐去了,他道:“下不为例,放手。”
姬未湫没敢再在老虎头上拔虎须,见这一关算过了也就松开了手,爬起来行了个礼:“多谢皇兄。”
姬未湫瞅着也没什么其他事儿了,正打算溜之大吉,却见姬溯平淡地说:“你已近弱冠,也该成亲了,王相嫡幼女温良恭俭,秀外慧中,与你相配,你若无异议,便择一吉日成婚。”
姬未湫听到第二句就想跳起来反驳了,但方才吃了教训,此时没敢再犯,硬是忍着等到圣上说完,他才道:“我有异议!我不成亲!”
“为何?”姬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