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80)
赵煜以为他交代完了要出去。
不想,医师走到赵煜身前,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道:“并没彻底晕过去,该只是一瞬间的恍惚。”
说罢,拍两下赵煜肩头,又朗声道:“半盏茶的功夫,怎么也该醒了,若是还不醒,大约是有脑内积血,就非要把头骨钻开来瞧。”说罢,出去了。
这话显然是吓唬池君非的。
不负所望,医师前脚出去,池君非便低哼一声,睁开眼睛。
眼神中还有悲意,赵煜看得出,这悲意不假。但明明只恍惚片刻,却要装晕……
一切不合逻辑的细节背后,都有深意。
赵煜把声音柔下来,道:“虽然现在追着你盘问,是残忍些,但能帮世子的人,只有你了。”
池君非强撑着力气坐起来,眼眶红了,他闭上眼睛,好像是在鼓起勇气回忆当时的恐/怖画面。
赵煜没催他。
终于,他道:“我……我不大记得了,当日我本和世子露营喝酒,那天的月色很美,我们不自觉喝得多了些,中途酒喝完了,我去帐子里取,可不知怎的,就被人打了,那人该是在我进帐子之前就躲在里面的,我听到那人的笑声……好像很熟悉。”
赵煜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表情,可无奈他面貌毁得不像样,将那些能看出端倪的细微表情都掩盖起来了。
可有了刚才装晕的那一茬儿,赵煜便确定这人心里是有什么算计的。
于是,赵煜收敛起刚才和善亲切的表情,脸上浮现出几分冷笑,伸手按在对方颈侧的脉搏上,道:“獬豸阁里的先生教给你们了吗,人在说谎的时候,脉搏的跳动是有变化的,”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两分,“我重新问你,你要好好回答。”
赵煜一双眸子微眯起来,注视着池君非的眼睛。
赵大人眼睛是好看的,刚才笑眯眯时满是柔和,这会儿他脸上也依然带着笑意,可眼睛却怎么看都像藏锋于柔的两弯月刃。
池君非觉得他看着自己,好像猎手审视猎物,轻易就能预判自己的动作。
他明显的紧张起来。
这也正是赵煜想要的效果。人在说谎的时候,不仅脉搏,甚至连瞳孔都会产生细微的变化,可事实上,这些变化与说谎者的心态息息相关。若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可以让如赵煜这般会察言观色的老手,看不出端倪——他们会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让心跳、脉搏瞬间到达紧张的状态,这样一来,无论接下来被问到何种直击心灵的问题,他们给出的反应,都将是一致的。
当然,这些獬豸阁不会随便教。
试探之下,赵煜确定池君非也并非这类能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煜问。
“池……池君非。”
“多大了?”
“……刚过弱冠。”
“和世子沈琦是何关系?”
“獬豸阁的同窗。”
他答到这,赵煜冷笑一声,道:“还有呢?”手指,又在池君非脉搏上轻敲两下。
池君非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他双手藏在被子里,好像正紧紧的交握在一起,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就连被子都跟着哆嗦起来。
对峙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池君非没说话,赵煜便也就不说话,继续居高临下不错眼珠的看他。
看得出,对方心理的防线正在逐渐消弭瓦解。
可就正在这关键时刻,只听外间那医师的声音响起来:“沈澈,你来啦?”
……
来得真不是时候。
赵煜暗骂。
“手头有事绊住了,不然早就来了。”
正是沈澈,答话中听出些熟络和笑意。
二人边说边往里走。
太子殿下依旧蒙着眼睛,先是向赵煜微勾起嘴角,算是打过招呼,而后直接道:“空青呀……依孤看,他脑子许是真的被淤血压坏了,你还是将他脑袋敲开,把里面的淤血尽快散了,免得赵大人问他个问题,他还要想这么久。”
赵煜站在一旁,非常没仪态的瘪着嘴,抠了抠耳朵。
原来这医师名叫空青。
但沈澈叫他名字,却称自己“赵大人”,让赵煜心里莫名有点不痛快。
非常细小,却没办法忽视。
第58章 勒索
空青笑着看沈澈。
惯会看人表情的赵大人,一看他这笑,便知道二人是当真熟悉。
空青则又转眼看赵煜,道:“没想到你还有血府观心的本事,难怪沈澈高看你,”说着,扯出池君非盖在被子里手,搭上腕脉,道:“麻沸散大约要半个时辰就能准备好,一旦备好,即刻便可施术,”然后扶着池君非的脑袋,挑西瓜似的敲了敲,“你脑壳挺硬的,一般的锯子,八成吃力。”
说完这话,也不管池君非的脸皮也已经绿得好似瓜皮,向赵煜说:“他颅顶的损伤该是凶徒直接重拳打的,脸上也是,那人徒手伤人至此,功夫应该不弱。”
赵煜起初看见池君非的伤处,便见他伤口轮廓模糊不清,极像是拳击伤。可即便一等一的高手,想一击便把人的颅骨敲碎,也是非常难的事情。赵煜毕竟不混迹江湖,思来想去,想不出何人有这能耐。
空青见他面露难色,轻蔑的哼了个鼻音,嘟囔道:“才高看你一眼,”说着,他清了清嗓子,“算了,懒得解释,回头你问沈澈去。”
这般,赵大人刚才觉得这人比较碍眼,这会儿就觉得他非常碍眼了。
但毕竟人家有本事,好歹也是跟自己站一边儿的,只能忍着脾气,不跟他计较,向他作个揖:“赵某见识浅薄,还请医师把锯子请出来,让赵某见识一二。”
空青见赵煜默默认怂,颇有些得意,转身去外间,不大会儿功夫,又回来了。
可并没见他手持什么锋利的锯子,赵煜正不明所以,就见空青伸出右手。
光影一晃,他指尖有什么东西正反射着亮光。
接着,空青比了个“八”,大指食指撑开。
他两个指头上,各套着个指环,晶亮亮的。
细看,便能看见指环之间,拉扯着一根发丝粗细的线,颜色乌黑,不知是什么材质。正巧空青的衣裳也是墨色的,那线被衣裳衬着,就几乎看不出来了。
这是锯子?
空青走到茶桌前,拿起只杯子,右手虎口带过杯口,接着把杯身一歪,半截杯子底还在手里,杯口已经掉在地上,摔成好几半。
他展示完了,半截杯子随手扔回桌上,稳稳当当站住。
然后,空青才笑眯眯的走到池君非面前:“你的头,得拿这宝贝锯开。”说着,就把右手伸到对方眼前。
自刚才起,池君非就吓得不行,再一看见那所谓的锯子,看着不起眼,可毫不费力就把杯子变了浅盏,想象这玩意锯在脑袋上的感觉。
不禁骨头缝都在打颤。
另一边,赵煜非常适时的帮腔:“好在有麻沸散,施术的时候,应该没什么痛感吧?”
空青“啧啧”两声,道:“你懂啥,施术时是没有痛感,可麻沸散不能长期服用,很多人熬得过术中,却熬不过术后,若是……万一不顺利,半截药劲儿过了,便只能以针灸减轻他的痛楚,再不行,就得找人来压住他……当年我曾见过,有人直接疼死在术台上。”
赵煜马上就露出一副唏嘘又惋惜的神色。
池君非听到这,再也捺不住恐慌,插话喝道:“草民……草民知道内情,可帮大人断案,就……不劳烦这位神医了!”
赵煜“哦?”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内情?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若是因为记忆偏差,给本官指错方向,要以包庇凶犯罪论的。”
池君非颤抖着声音道:“草民不敢,世子……近来被人勒索……有信件为证,就在学生家里。”
这一开口,便如竹筒倒豆子。依他所言,沈琦确实是喜欢男人的,而且喜欢的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