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15)
肃王应承似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不信,但刚才事发突然,戚遥又扬起一把不知是什么粉末,没人看清沈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沈澈上前几步,走到赵煜身侧,用手轻扇微风,气流送入鼻息,指尖几乎要扫在赵煜颈边的发丝上。
赵煜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不好发作,皱眉让开半个身位,在心里默默念叨:吹个鹰笛,不仅能招来三两,还能招来这货……
沈澈当然没有能耐读心,缓声道:“这么纯的乳香粉,可惜了,”说着,他转向戚遥问道,“是要送给皇子妃的礼物吗?”
不等戚遥答话,皇子妃陡然开腔,厉声喝道:“太子殿下慎言!他夜闯我寝殿,意图不轨,仗着曾经与我有些旧交,便以我的贞洁声名要挟,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要我差遣贴身丫头小玲儿的兄长,前去刑部盗窃。方才我只身一人,才虚与委蛇。”
她这是要明哲保身。
自刚才她从屋里冲出来时,便能看出来了。
在皇子妃看来,大皇子的案件盖棺定论,太子涉案,好不容易洗清嫌疑,定然不希望这事件又被重新翻查,是以,刚才自己和戚遥私会被肃王撞破,她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由太子和赵煜彻底与戚遥撇清干系。
深宫浮沉数年,她早已经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不再是当年被竹马放弃,被家族为了荣耀嫁予皇子的江南水畔傻姑娘。
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人或事,保全自己,是她这些年学会的。
方才,她确实动了帮助戚遥,而后靠他出年贞观的念头;
但在见到肃王时,她便知道,自己与青梅竹马年幼之交的孽缘,这一次终于到头了。
当舍则舍。
只不过她毕竟是皇族女眷,前朝的事情难窥全貌,不知道肃王身后那个好看的小白脸就是新任的刑部尚书。
更不知道,戚遥假手太医令高唯对太子和大皇子一箭双雕的算计,早就被赵煜识破,让高唯写下自白手书,亲自送到肃王手上了。
肃王恨恨的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戚遥,向一众侍卫道:“本王和刑部赵大人有些事情要查实处理,事关皇家颜面,今日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诸位,就都不用活了。”
侍卫首领不知因果,也知道事态已经超乎想象,行礼道:“卑职去院外戍守。”
说罢,带着人下去了。
院子内顿时清净了。
戚遥坐在地上,显然刚才被摔得不清。
他先是抬眼看向皇子妃,而后伏身向肃王拜下:“王爷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不会累及王爷声名,自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他这话说完,便骤然起身。
直向皇子妃扑去。
赵煜大惊,暗道不好,紧跟着就想冲上去拦住他。
却被身侧的肃王一把拉住小臂,往后一拽。
肃王喝道:“赵大人小心!”
赵煜万没想到肃王会拉他,被他拉了个着实。
下一刻,便见戚遥已经冲到皇子妃身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匕首,一刀刺穿她的胸膛。
赵煜“哎呀!”一声,使了个巧劲挣脱肃王的禁锢,抢到近前时,皇子妃已经半站半倒的,偎在戚遥怀里了,一双眼睛满含着惊惧和痛楚,却半滴眼泪都没有,嘴角更是挂着笑意。
好像,对方的做法她全不意外,只因事发突然与身上的伤痛,才让她表情扭曲。
她的手无意识的抓紧戚遥宽大的衣袖。
戚遥的袖子被她扯得皱起来,露出小臂,赵煜晃眼看见戚遥小臂上好像生了一块红斑,很少见。
于是非常不合时宜的想多看了两眼,但对方的袖子总是把他视线遮挡起来。
戚遥顾不得许多,只是抱着皇子妃,让她依偎在自己胸前,柔声道:“琰儿,你我这一辈子,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欠谁的,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来了。”
眼看皇子妃有出气,没进气,听了这话,也不知哪里生出最后一股力气,突然挣扎着猛力将戚遥推开,向后趔趄几步,倒地不起。
赵煜连忙上前查看,美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回身怒目看向肃王——他必是故意拉他的,让他不能阻止戚遥。
肃王却只是微笑着看赵煜,道:“本王与令尊交情匪浅,有本王在,不会让赵大人涉险的。”
赵煜只觉得一团怒气被闷在心口,若非是自己到刑部日浅,不知刑部是谁向外透露消息,否则即便肃王执掌刑部,他也不必早一步向肃王摊牌。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但细想,又都在情理之中。
赵煜起身,双目没有温度的看向戚遥:“当日是戚先生趁乱把案发现场下过毒的香露拿走的吧?”
戚遥冷冷的对他笑,抱拳行礼,算是承认了,却半句话都没说。
这一瞬间,赵煜像是不认识他了。戚遥明知自己的路也将行至尽头,气场变得内敛起来,不似第一面在青楼相见时,那样谄上骄下。
也不知哪副面孔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又或者,都不是……
“赵大人能与王爷撞破在下与琰儿私会,想来结案之事,是二位联合演给在下看的,”说着,他转向肃王,双膝跪下,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下设计的,毒杀大皇子、嫁祸太子殿下……王爷,戚遥蒙您知遇,一心相报,却忽略了王爷看重炎华社稷康健的大义。在王爷眼中,权利皇位与天下万民福祉相较,轻于鸿毛。是在下自作主张,污秽了王爷高义。”
接下来,在戚遥的讲述中,事情的原貌被还原出来,与赵煜的推断无甚偏差。
这戚遥与皇子妃青梅竹马,皇子妃嫁予大皇子后,与戚遥藕断丝连,终于被大皇子发现端倪,戚遥便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杀大皇子,嫁祸太子。
若是顺利,不仅能帮皇子妃和自己解燃眉之急,同时还能助肃王上位,以一人之力拉两位皇子下马,日后肃王若是继位,他便能成国相之才。
说着,他忽而沉默了,垂首半晌,看向赵煜道:“赵大人,在下是哪里露了马脚,惹你生疑的?”
赵煜呼出一口闷气,有些不想回答。
但瞥眼见沈澈也正歪着头面对他,一副在等他说话的模样。
嗯……
终于是合了眼睛不去看那冤家,还是答道:“太子殿下,在你身上闻出雪梨檀的味道,便是个开端……肃王殿下不爱此香,所以,不可能是肃王府沾染到的。这香名贵至极,都城里用得起又敢用的富户屈指可数,想查清又有何难?你衣衫染香,显然在焚香的环境里所处时间不短,可细想你身为肃王殿下的门客,与其他权贵相见,就很蹊跷。怕是案发当夜,你与谁共处,而后来不及换衣裳就随肃王殿下到案发现场……如今想来,大殿下去花好月圆楼那夜,该是你与皇子妃共处等待消息,抵消焦虑。”
戚遥微微点头,赞道:“赵大人好清晰。”
赵煜继续道:“二来,舞姬婉柔姑娘,没死。”
戚遥脸上现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本官初听婉柔姑娘陈情时,觉得奇怪,凶手既然想拿捏她的软肋,何不把她的阿婆控制起来?而后,她说你与她极少见面,提出计划时,利诱多于威逼。本官便在想,此案虽然看似繁杂纷扰,但或许,幕后只有一人,他没有真正信任的同伴,所以,做不来挟持人质这样的事情。”
戚遥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这位赵大人的推断对了大半,他这么年轻,但对人情因果竟然如此□□透彻。
戚遥起初确实是想威逼婉柔寻机会毒害大皇子的,后来因为皇子妃说出大皇子要送给那风月场里的贱人极为名贵的妆品,才让他改变了策略,把毒下在香露里。
若是遇上昏官,罪名便能直接嫁祸到那花魁紫陌身上。
但当日赵煜一来,戚遥便知道,这人极为精明,他只得趁乱把下毒的香露拿走,断了赵煜的线索。
却也于事无补。
赵煜继续道:“就动机论,本官曾经怀疑过肃王殿下,但皇权之争,大可不必闹出这样的凶案,本官便想,是不是他身边有人越俎代庖。方向有了,又撞上高太医这只被你打着肃王旗号忽悠过来是替罪羊,找到你,也就不算是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