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29)
殷宁被他神出鬼没吓得丢魂儿,手里的砚台也徒然跌落,幸好塞北王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又盛回了殷宁面前。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殷宁被惊着,有点生气,反问他。
塞北王在他背后微微一笑,双手环绕着殷宁身侧,将砚台捧在他面前:“巧夺天工吧,这是我做的。”
殷宁惊讶:“当真?”
塞北王骄傲一笑:“那是自然,宁儿看这行小字。”
按理说,殷宁和他之间再亲密的时候也已经有过,但背后毫厘之外便紧贴着个火热胸膛,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觉得于情于理该推脱一番,却又实在舍不得这个怀抱,只装作未曾察觉的样子,问:“是这行么?”
塞北王十分不解,这上面不就一行字吗?
但他倒也没傻到说出口,只是从背后抱着殷宁,给他指自己刻下的这行小字。
塞北王强壮又直率,阳刚之气几乎丝丝缕缕地从他的王袍中透出来,如有实质地缠上殷宁的身体。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塞北王胳膊环他环得并不紧,温情而不狎昵,其中分寸拿捏,堪称君子。
殷宁随时可以往前一点,离他远一点。
自然,挣脱出去也并不难。
偏偏殷宁就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红着脸,任由这人用这个姿势抱着自己。他心里想着,这人只是教我看砚台罢了。
“这可是我翻遍藏书,最为属意的词句,令能工巧匠临摹我的字体。每每思念宁儿不能自拔,只能睹物思人......宁儿,觉得这字好不好?”塞北王得意洋洋地讲完,发现怀里的人半点反应都无,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殷宁恍若初醒,连声赞道:“甚妙,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塞北王疑惑地说:“宁儿的名字自然是好,但我的稀松平常,担当不起吧。”
殷宁心里砰砰直跳,连忙从这个令人昏头的怀抱里离开,红着耳朵说:“当得起。”
塞北王表情奇怪,殷宁便认真看了看他手里拿的那东西。
砚台边上的那行小字写的是:殷宁洪福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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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熙使臣
殷宁麻木地接过塞北王塞在自己手中的砚台,捧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而塞北王似乎是被他的反应鼓励到了,兴致勃勃地就要带着他去自己的小书房看看。
恰好殷宁也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浩如烟海的藏书,能滋养出塞北王这么个天降文曲星。
两人一拍即合,偏偏刚要出门时有人毫无眼色地撞上来。
“大王,两日之后是良辰吉日,下官请大王示下,大婚是否按原计划进行?”侍卫总管最近总有种无法揣度圣意感。他吃一堑长一智,连军师阿风的意见也不信,更不敢擅作主张。
自然,对于塞北王即将派自己和寒将军去中原做散财童子一事,他尚且毫不知情。
“什么?!”殷宁骤然得知后日就要与塞北王举行大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如此仓促,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宁儿无需准备什么,一切交给我就好。”塞北王倒是很高兴,“本王也是第一次大婚,心中的期待喜悦之情绝不亚于宁儿,会好好办的。”
殷宁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和塞北王这段时间相处的很不错,几乎都要忘了还没有大婚,自己尚且不是名正言顺的塞北王妃这件事。
“中原请来的那位大师经验丰富,操办喜事十分在行,宁儿抵达塞北那天,我已着人跟他学习多日。这么久过去了,想必会更加精进。”塞北王竖起食指,振振有词。
“正是如此。”侍卫总管赞道,“大王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大师大公无私,将看家本领倾囊相授,必定会给王妃一个永世难忘的大婚。”
殷宁确实相信这话,毕竟他到塞北的第一天就被那大师一管子唢呐吹晕过去。
“一切从简就好。”殷宁勉为其难地说。
然而其他二人并未听到他的话,正在问答舞狮队的训练情况。
“大有进益,大师将中原舞狮和塞北骑射结合在一起,场面壮观,尽显我塞北国力昌盛!”
殷宁听阿风说过自己初至时的场景,此时听侍卫总管如此自信滔滔不绝,更加后背发汗,口中诺诺,不知所措。
中原舞狮和塞北骑射,那将是怎样光景?
“西域各部来朝,试问大王是否要一一接见?”侍卫总管吹完了牛逼,终于想起正事,问道。
塞北王沉下心来思忖片刻,最后回答:“并无必要,此等小事,以后请示寒将军即可。”
侍卫总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在塞北王面前俯首,因此倒也未曾被人发现。
“还有一事,需得禀告大王。”
塞北王已经觉得这臣子有一点碍眼,且不知进退。但毕竟殷宁还在侧,他君子翩翩的人设得坐实,只能按捺性子让他长话短说。
“大熙听闻婚礼延期,也派了使臣前来,业已在王城外了。”侍卫总管捏了把汗,沉声回禀。
殷宁脑子里的弦紧绷起来,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塞北王更是不屑一顾:“大熙这一趟趟地,可是按月向我塞北上供呢?各国各部一视同仁,婚礼之前,均不许单独参见。”
“可大熙的使臣与众不同。”侍卫总管为难地说,“来者为大熙的九皇子,地位高贵......”
他话音未落,殷宁手里的砚台便应声落地,从台子上轱辘着滚下台阶,摔了个粉碎。
殷宁被这清脆声响吵得回神。他吓了一跳,心里暗道不好,知道自己惹了事儿连忙下意识地去捡。
只是腰还没来得及弯下去,就被塞北王捉住了伸出去的手。
殷宁惶然回头,却见塞北王一只手便轻轻松松地握住了他双侧手腕,常年拿剑带着老茧的手指轻轻蹭在他打小在学堂私塾里养的细皮嫩肉上。
他心里有鬼,一时间不敢看塞北王的眼睛,只得四下躲闪着。
“请大王降罪。”
塞北王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难得有一次语气强硬:“不许去碰,扎破了手可如何是好。”
殷宁向脚下墨玉的碎片看去,那是块从里到外毫无瑕疵的好料子,又是塞北王用心一点点雕出来,就被自己这么糟蹋了,实在是......可惜。
这么想着,他也就直说了出来。
“没有伤着就算是这玉通灵,没白糟蹋。”塞北王揽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倒是这上面的字寓意很好,如今大婚在即,碎了怕不吉利。还是请中原那位大师来看看吧。”
殷宁强颜欢笑,附和着他说了几句,再无人关心大熙使臣的事儿。
与此同时,大熙的使臣终于住进驿站。
九皇子从未受过如此大的风沙,过金沙关时还遇到了十年难见的风暴。
一路衣食住行均磨人性子,他几次想要打道回府。
若不是夺嫡不顺,他怎么会来这种破地方受这份闲气!
进了驿站,一行人皆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本来颜色。
九皇子臭着脸回了房间,开门后只见正对着的椅子上那人白衣飘飘,手里的扇子还不知死活地摆动着。
本应在王城里的殷宁表哥绕着他转了一圈,口中啧啧。
“啊呀,九皇子,这是刚挖出来还是正准备埋啊。”
第33章 风雨欲来
若是以往,九皇子并不会跟他一介平民置气,堂堂皇子怎肯与蝼蚁计较,有失身份。
但此时他在朝中处处碰壁,路上奔波劳苦如丧家之犬,内心已经怨怼到了极点,如何还能忍得了这冷嘲热讽。
“不过是我大熙派给塞北王的男宠而已,还敢耀武扬威?”他沉着脸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唐公子不以为意,施施然将扇子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