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17)
“那还有假?”塞北王后背冒冷汗,飞快地重新捡起那张纸,大声称赞,“此窗花艳如娇蕊,巧夺天工,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藕者,出淤泥而不染也,宁儿巧手匠心,我定要在塞北境内寻能人异士,将它裱起来......”
殷宁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皱着眉头打断道:“我跟你开玩笑,这是阿风剪的啊。”
塞北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但又不好向殷宁发作,只是轻轻地把窗花放在桌上,闷声说:“哦。”
这么一来,似乎连他面前的那层珠帘都垂头丧气,轻悠悠地晃荡了几下。
殷宁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差点笑出声来。他冲阿风使了个眼色,阿风心领神会,躬身退下,并为两人关好了大殿的门。
“大王,刚才说的,可是真话?”殷宁拉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慢慢地伸过手去,帮他解开头上的王冠。
塞北王老老实实坐着,乖乖任他动作,听他又提起这话来,心里堵着口气:“又不是你剪的,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还不高兴了。殷宁把那繁琐的金冠取下来仔细放好,笑着看他:“那个不是我剪的,这个才是。”
他从一桌子红纸中拿出一张,给塞北王看。
这张窗花一眼就能看出与别个不同,是个鸳鸯交颈的图样,的的确确是精巧细致,栩栩如生。
塞北王接过来,听到殷宁说:“这是你我大婚要用的窗花,我怎么会假手他人?只是阿风吵着想学,我教他来着。一会儿让他们打扫出去就完了。”
“宁儿。”塞北王大受鼓舞,感动地看着殷宁。
“只是我只会一些中原的样子,不如你带我去看看塞北美景,我好剪几张......”殷宁低下头,红着脸说,“剪几张你也喜欢的。”
塞北王一把横抱起殷宁,兴致勃勃道:“求之不得。”
殷宁晕乎乎的,抱着他的脖子,不明所以地被他一路抱出了寝殿。
“将本王的马牵来!”塞北王下令,用狐皮大氅把殷宁裹得严严实实,轻柔的白毛在他脑袋围了一圈,慢悠悠地在他白净的脸上飘来飘去。
塞北王说走就走,殷宁觉得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是要在床上出力的一方,按理说应该主动照顾塞北王才对,如今却要被当成小白脸一样地呵护,还被他抱着。
相公抱着娘子是天经地义的,男子和男子成亲不能等同而论,但也相似。
塞北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儿。
他忍不住把脸往塞北王怀里埋了埋。
塞北王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如塞北冬日里的暖阳:“抱稳,我要带你上马了!”
他单手抱着殷宁,一手执缰绳,脚下轻轻一蹬就平地而起,稳稳地抱着殷宁跨坐在马背上。
殷宁更觉得这个姿势也不对,他以前见舅舅骑马带着婶婶,都是把婶婶抱在怀里。如今他作为丈夫,也应该把塞北王抱在怀里才是。
他还没来得及提出意见,塞北王轻轻地笑了笑,脚轻轻一夹马腹,汗血宝马就在王城的青石板路上飞奔出去。
两侧的景象飞快后退,头顶上的天一晴如洗,是幅开阔畅快的好景色。然而殷宁瞬间被塞北的寒风吹了一脸,鼻子都快冻掉了。
再加上这马上毫无凭借,颠簸得很,从未骑过马的殷宁一动都不敢动。前面连个能抓的地方都没有,他只好紧紧地贴着背后人结实火热的胸膛。
宫人早已传令下去,几个侍卫很快追了上来,远远地在后面护送着。从寝殿到王城所有大门都被开启,守城士兵们垂首恭敬地迎接他们的大王和王后出城巡视疆土。
“啊!”汗血宝马纵身一跃,跨过了宫门高高的门槛。
“宁儿怎么了?”好在塞北王这次及时发现了殷宁的不对劲,他稍稍拉了一下缰绳,刚撒欢的马便老实下来。
“我、我我有点冷。”殷宁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只推说是风大生寒。
“怪我。”塞北王自责地说,“忘了你大病未愈,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殷宁却不肯:“大王,把我转个方向,就好了。”
塞北王却愣住了,是身下的马打了个响鼻他才回过神来:“宁儿说的,是这样?”
殷宁只觉得背后被人一提,自己就像个蒲扇一样轻易翻了个身。
第18章 情衷
面前就是塞北王的胸膛,殷宁也不知道为何,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视线向上,看到塞北王修长脖颈上那喉咙处极富男子气概的凸起和他俊美的脸。
此时塞北王正看着他,锐如鹰隼的眼睛里盛满柔情。殷宁看得呆住,傻乎乎地伸出手去,搂住了他披风下的精壮腰肢。
温香软玉在怀,塞北王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反应。
殷宁自然是最先感受到了这变化,但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恼火觉得被冒犯。
因为他的情况,比起塞北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塞北王不拘一格、海纳百川地读过不少中原书籍,对于柳下惠的故事当然也熟悉的很。
既然人人追捧君子,那他倒也不是不能为了博取殷宁的好感而稍作忍耐。
虽然很难,但是对于被大熙皇帝用简单粗暴送来和亲的心上人,他心甘情愿。
被自己感动到的塞北王万万没有想到,这殷宁在自己胸口窝了一会儿后,竟然还非常挑衅地、主动挺腰顶了他一下。
刚开始的时候,塞北王以为是山路崎岖,身下的马颠簸导致的错觉。
然而殷宁一次试探不成,又硬着头皮试探了第二次。
这下子就太明显,如何塞北王再察觉不到他的意思,那也枉费他一国之君的心智。
这也太挑衅了!
这边殷宁做出这种极为大胆、对他来说有辱斯文的动作后也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他是个胆小鬼,是个老古板,是个穷酸书生。但如今远嫁塞北,无依无靠,他总是觉得心里没有底。
作为王妃,有些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失宠。既然塞北王和自己均已动情,那就不如立刻干柴烈火、做将起来。
此时马刚好踩着水过一条小溪,他在马鞍上被颠起跌落,被撞得有点难受。
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微妙的感觉,短暂腾空之后难免和马鞍、和对方身体碰撞,这种隐秘而刻意的正常身体接触,同样能从中体味到一点愉悦与快意。
殷宁偷偷仰头看塞北王,对方盔下的耳朵也泛起了红色。
殷宁回想着看过的图中那些内容,不知是因为被塞北王裹在斗篷里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意,还是因为羞涩,他的脸也红了。
塞北王感觉到怀里的人瑟瑟缩缩地团在自己胸口,忽然就安分了下来,心里有些好笑。
这么一个宝贝,天天怂得要命,偏偏还爱撩拨。
真要是不管不顾地要了他,估计要把自己的心都给哭碎了。
身后的侍卫们不敢跟得太紧,但他们远远地忽然看到,塞北王猛地一牵缰绳,汗血宝马前蹄腾空,嘶鸣阵阵。
“要不要过去?!”侍卫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商议对策。
都说伴君如伴虎,现在可好了,伴君如伴黑火药,稍有不慎就要炸个稀巴烂。
之前寒将军只是在大殿前躲闪不及被冲过来救阿风的殷宁撞了一下,然后那天正好他要夜巡营盘所以去了操练场。
在那之后便传出谣言,说寒轲因为冲撞王妃被降为小卒子,被派去守兵器库。
最近传言愈演愈烈,有人甚至言辞凿凿地说寒轲将军因为看了王妃一眼当场化成臭水了,亲眼所见。
寒轲不善言辞,听到这种无稽之谈气得他闭门不出,也无法辩解,更是坐实了各种离谱的结局。
就在侍卫们左右为难几乎想要纵马逃到西边部落的时候,塞北王一边抱着殷宁一边骑着马,潇洒伟岸的身躯忽然就震了一下,他低头咬着牙问怀里的人:“你干什么呢?”
这声音凌厉带着森森杀气,殷宁的身子马上就僵得动不了。
见他不说话,塞北王戳了戳从自己裹着他的袍子顶上露出来的小脑袋瓜:“宁儿,问你话,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