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16)
背后响起了毫不设防的可爱鼾声,塞北王憋得脸通红,从被子里钻出来。他转过身,钻进殷宁的被窝,伸出双手从背后牢牢抱住了他,抱了满怀的心爱柔软,这才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殷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头有点晕,睁开眼先摸了摸身边的床铺,冰冰凉凉,看来枕边人早已起床多时。
“少爷。”阿风正遵命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剪纸,到底是从小就跟着殷宁的人,马上察觉到了床榻之上的动静。
“阿风。”殷宁很是意外,“你没事吧。”
阿风激动地摇摇头:“我很好,少爷不必挂念。这不是大王把我调过来服侍您,还让我剪些窗花,并将技艺传授给宫人们,待大婚时要用。”
殷宁疑惑不解:“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学过这东西?”
阿风跑到桌边,将刚剪完的窗花拿过来给殷宁看。
“正是呢,我哪里会剪窗花,这不是,一大早晨连个像样的都没剪出来。”阿风也发愁,“可大王下了令就去上朝议事了,我哪有时机反驳推脱?”
阿风怕殷宁烦愁担心他:“没事的少爷,想必塞北没多少人见过窗花剪纸,不时兴这些。阿风我尽力一试,大不了,挨一顿板子就是了。”
殷宁看着阿风手中红红的纸片,皱起眉头。
昨晚他和塞北王谈判崩盘,这人的心情想必不是很好。
也怪自己不对,儿时的情谊留到现在还能有几分。塞北王要与大熙和亲,自然是有他自己为了江山社稷的考虑在,怎么可能是真正为了一个男人。
他让塞北王把自己休掉放回大熙,可真真是当面踩他的脸,薅他的虎须。
倘若不是在半夜,会降罪于自己也不一定。
唉,殷宁啊殷宁,路走窄了!
刚刚因为知道塞北王就是小乞丐而有了点安全感的殷宁又陷入了生存困境之中。
当下之急,自然是要加倍表忠心,抱大腿。
殷宁眼珠滴溜溜直转,他忽然伸出手对阿风说:“给我吧。”
“啊,少爷?”阿风愣住了,“你要干什么呀。”
殷宁从他手里拿过红纸和剪刀:“我自己的婚事,我憧憬已久,亲手做些窗花寄托喜悦之情,不行吗?”
阿风看着他比自己还笨拙的手法,咽了口口水:“那个,少爷,您是不是伤心坏了......”
伤心到失了智?
殷宁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对了,早就跟你说不要叫少爷,要叫王妃,怎么还记不住?”
阿风连忙改口:“是,王妃。那、那王妃要要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殷宁非常认真地摆弄手中的红纸:“等会儿再说!”
阿风见他们家少爷这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又是心疼又是奇怪。
“少......王妃,您是不是心里难受,吃不下饭?”阿风说,“要不我去给您弄串糖葫芦吧。”
“我有什么好难受的。”殷宁把剪下来的碎纸片吹落在地,“不过早膳得准备好,弄点儿牛肉,我要多吃。”
“您不是不喜食牛肉吗?”阿风奇怪地说。
殷宁不好意思说是昨晚塞北王切到碗里的牛肉太好吃,只推脱要强身健体。
他神秘地冲阿风勾勾手指头:“既来之则安之,以后咱们俩有没有好日子过,就看我能不能健壮起来。”
“难道,少爷想偷逃回大熙?”阿风眼前一亮,随即而来的就是恐惧不安,“万万不可,少爷可知这里离大熙有多远?!走到半路咱俩就能被狼群叼走,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殷宁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胡说什么!我强身健体自然是、是为了......”
他又冲阿风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阿风一头雾水地靠过去,听殷宁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
“啊?!”阿风瞪大眼睛,往后仰身,大惊失色地看着殷宁。
殷宁非常确定地冲他点了点头,并用手比划成小人,做了个动作。
“少爷您,您要、您要......”阿风艰难地说,“您要骑塞北王?”
殷宁皱了皱眉:“什么?”
阿风是个小厮,成日价跟门廊守卫那些人混在一起,学了很多风流混账话,只是从来不敢在殷宁面前说而已。
如今听殷宁说他要让塞北王欲仙欲死,而且看他比的那个姿势......可不就是,就是那啥嘛!
殷宁看他那蠢样,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说了你也不懂,快去给我准备早饭去!又叫少爷,这次就罢了,可你记得,在人前一定要叫我王妃。”
他摩拳擦掌,加快了剪纸的速度,准备一会儿吃完饭就去看看那箱子道具,选点儿合心意的给塞北王尽快用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使身体素质不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也总不能坐以待毙嘛。
主动准备新婚窗花,主动锻炼身体以弥补先天不足,再加上用点什么小东西取悦一下对方。如此三管齐下,塞北王的欢心自然手到擒来,大抵能弥补昨晚的过错。
第17章 共乘一骑
一阵兵器与盔甲碰撞的声音从外殿传来,塞北王意气风发地走进寝殿,温柔缱绻地高声唤着殷宁:“宁儿~......”
他边喊着,边顺手把头上戴的王冠解了下来。
忽然他手里的动作顿住,眼珠灵活地一转,马上又胡乱系好。
这样就可以让殷宁帮他解。
转过屏风,塞北王却只见到阿风。阿风心里畏惧塞北王,忙不迭放下手里的活计、立刻扑倒跪在桌边地上。
殷宁却是不见踪迹。
“王妃呢。”
阿风犹犹豫豫难以启齿,塞北王登时勃然大怒:“说,王妃哪儿去了!”
刚戴在脑袋上的金色王冠竟然隐隐有点发绿!
“王妃他、他......”阿风打小跟着殷宁,忠心耿耿,唯独在读书这件事上不肯听殷宁的话。而且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脸都吓白了,说话越发结巴起来。
“我在这儿。”殷宁一溜小跑,从殿后净房连着的小门进来,腰带都没系好只能用双手提着,脸涨的通红,“我去更衣了!”
塞北王这才知道是误会:“宁儿更衣大可以屏退众人,在寝殿中即可。外面天冷得很,去那里更衣岂不是要冻坏了身子。”
殷宁表情变得很奇怪:“谁、谁会在寝殿里更衣啊,这不合礼数。”
塞北王心里喟叹,殷宁也太守规矩了,寝殿里换个衣服怎么了嘛。
两个人由于知识水平的差异,在相互理解的岔路口往截然不同的地方狂奔而去。
塞北王低下头,轻轻扶着殷宁的双肩,动作间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我就常在殿里更衣,宁儿自然也可以。”
殷宁还想说什么,塞北王霸道地捂住他的嘴巴:“本王说可以就是可以,宁儿不必再推辞。”
殷宁一番话被他捂在嘴里,憋得抓心挠肺的。老天爷,塞北王竟然在寝殿里方便!
他当即决定,以后再也不在寝殿进膳。
殷宁当着阿风的面,不好意思地轻轻挣开了对方的手。
塞北王见他耳根发红,也乐于做个君子,注意力也转移到了旁边没眼色的阿风身上。
“这就是你今天上午的成果?”塞北王拂袖,居高临下地去看阿风摊在桌上的一堆红纸。
阿风谦卑地跪在地上,千依百顺地回答:“是。”
塞北王用指尖挑起一片,展开后端详片刻,非常不屑地丢在桌子上。
他想找几个文绉绉的词来形容这东西的粗劣,在粗制滥造和歪瓜裂枣两个词语中拿捏不定。
书到用时方恨少,明明相公是个大才子,可别再嫌弃自己才好。
塞北王深怨自己没有多读几遍那本成语瀚海。
“剪得跟个糯米藕一样。”他简洁地点评道。
“是吗,这张是我剪的。”殷宁在背后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