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173)
卫瑾瑜把玩着手中匕首。
“你既知道我是个疯子,便该知道,要如何与疯子相处。”
“放心,你如此热爱长生,我不会让你死。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容易太多了。”
“不过,前提是,你得写出来一份比文尚更长,更让我满意的供状才行。”
明棠立在洞外,听着洞内传出的一声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忍不住捏紧了拳。
接近半个时辰之后,卫瑾瑜方从洞内走出,手中尚握着那柄匕首,他袖袍上全是血,匕首锋利刃上也在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
“公子?”
纵有心理准备,看到这副情景,明棠也倒吸一口冷气。
“公子杀了他?”
卫瑾瑜紧紧抿着唇,好一会儿,道:“还没死,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也不要让他死。”
明棠应是。
到底忍不住道:“杨瑞内力深厚,那药迷不了他太久,等他醒来,定会发现异常。届时韩先生那边,公子要如何解释?”
卫瑾瑜没有说话,走到一旁的溪水边,跪坐到溪边,将匕首上的血迹一点点清洗干净,重新纳入袖中,方起身道:“解释不了,便不解释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卫瑾瑜忽然笑了笑,道:“明棠,你知道么,直到今日,我才第一次完整体会到报仇的快感。”
明棠并不觉得欣慰,反而觉得心口发酸。
道:“可长公主,必定不忍心看到公子如此。”
卫瑾瑜抬头,望着无际的天幕,道:“他们再不忍心,也永远不会回来,也永远不可能看到了。”
“他们将我一个人留在世上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我只能过这样的日子。”
“还好,没有他们,我也可以过得挺好。”
外祖母说,不希望他被仇恨吞噬,变成只知道复仇的怪物。
可越往前,他越发现,做怪物也没什么不好,与怪物并存,才能享受到真正的放纵与快感。与怪物并存,他也不再需要从旁人那里汲取温暖。
回到公主府已是深夜,卫瑾瑜沐浴更衣毕,直接躺到床上,从枕下一个瓷瓶,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晶莹如雪的药丸,含在了口中,闭上眼睛。
桑行端着新煎好的药从外头进来,见了那药丸,神色一变,道:“公子怎么又服食这东西!”
卫瑾瑜没答,也没睁眼,只道:“把药搁下就行。”
桑行欲言又止,见卫瑾瑜一脸冷漠,便知劝也无用,只能叹息着退下。
次日休沐,卫瑾瑜睡到午后方醒,午膳简单在房中吃了几口,到了傍晚才出门,照旧与雍王宴饮。从宴饮地出来,杨瑞面无表情道:“公子,先生有请。”
卫瑾瑜并无意外,只嘴角一掀:“看来我要恭喜杨护卫告状成功,又立一功。”
杨瑞板着脸道:“公子还是先想想,怎么与先生解释吧。”
“另外,先生另给公子准备了马车,公子这边请吧。”
不远处巷口,果然停着一辆普通的青盖马车。
卫瑾瑜没说什么,走过去,驾车的车夫已恭敬掀开车帘,卫瑾瑜踩着脚踏上了车。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从后门进入韩府。
因有一个莳花宰相的美称,即使冬日里,韩府亦姹紫嫣红,百花斗艳。
韩莳芳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在后院花圃里修剪花枝,靴子和裤腿上沾着泥,倒真像一个在田间耕作的农夫。两个下人捧着铜盆和手巾,恭敬侍奉在一侧。
卫瑾瑜到时,韩莳芳正站在一株梅树前,将一枝开得正浓艳的红梅剪掉。
“此花开得极好,甚至比这株树上其他花开得都要好,但本辅依旧不得不忍痛剪掉,你可知为何?”
韩莳芳开了口。
卫瑾瑜盯着那躺在泥里的花枝看了片刻,笑了笑:“因为它们没有按照先生的意愿长。”
“是啊。”
“不肯听话的花枝,就算长得再好,于本辅而言,都是需要剪掉的,只有如此,这整棵树才能更和谐更美,来年才能开更多的花,长得更茂盛。”
“先生的话,瑾瑜明白。”
卫瑾瑜直接展袍跪了下去,道:“瑾瑜办事不力,请先生责罚。”
“你就没有要辩解的?”
“没有,先生从小就教导瑾瑜,不能狡辩,不能说谎。”
韩莳芳将花剪交到一旁老仆手里,在铜盆里净了净手,终于转过了身。
少年郎一身素色绸袍,长睫轻垂,乖顺跪在尚铺着积雪的鹅卵石道上。
韩莳芳叹了口气,道:“其实先生也不忍心罚你,可这一回,你实在太过粗心大意。姚氏许多辛秘,只有姚良玉知道,连姚广义都未必全部清楚。你父亲的案子想要重审,姚良玉是关键人物。”
“当年西京之战,姚良玉为兵部尚书,坐镇后方统筹粮草。据我所知,西京陷落前,陆相曾多次发书往上京催问粮草事宜,姚良玉都推托不发,以至于后来西京城中粮草断绝,竟出现人食人的惨状。西京十三城陷落狄人之首,姚良玉便是罪魁祸首之一,可最后陆相一人却承担了所有罪过。”
“姚良玉一死,便等于断了这条重要线索!”
“杨瑞。”
韩莳芳唤了声。
杨瑞走了过来,恭行一礼,便自腰间抽出一条长鞭,手起鞭落,又急又快的两鞭破风而落,在少年背上留下两道血淋淋的鞭痕。
卫瑾瑜隐在袖中的手捏紧成拳,闷声受了,额间立刻有细密汗珠渗出。
韩莳芳摆手,让杨瑞退下。
道:“姚良玉的事,我不会再追究。今夜你就不要回去了,就留在这里,把这园子里所有杂出的花枝,全部修剪一遍。”
又吩咐老仆:“将园子里的灯全部点亮,莫让公子伤了眼。”
老仆恭敬领命。
韩莳芳转身要走时,卫瑾瑜忽道:“学生听说,早在多年前,先生就已经收了一位亲传弟子,如璋如圭,爱之甚切,不知学生可有幸一见?”
韩莳芳身形顿了下,沉了眉眼,道:“这些胡言乱语,以后勿要再听。”
卫瑾瑜笑了笑,没再说话,起身,从老仆手里接过花剪,往花圃深处走了。
等韩莳芳离开花圃,回到书房,老仆方跟进去,迟疑道:“今日风大,夜里可能还要下雪,老爷这样责罚公子,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韩莳芳面冷无情道:“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如何能记住教训。”
“你们谁也不许过去帮忙,让他自己剪。”
老仆看出他真动了怒,只能应是。
杨瑞随后进来,行过礼,道:“姚良玉之死,的确蹊跷,公子又那般巧合同雍王去办案。其实想确认公子有没有说谎,有的是法子,关到地牢里慢慢审也是可以的,主子为何如此轻易便饶过他?”
韩莳芳道:“我太了解他的性子了。他今日既敢过来,便是做了万全准备,对付不听话的雏鹰,刑罚是不管用的,一个不慎,还可能弄巧成拙。而且,他今日特意提起什么亲传弟子的事,仿佛是知道了什么,我不得不小心些。”
“主子的意思是?”
“我还要想想。先盯着吧,有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第107章 金错刀(八)
这夜果然密密下了一夜的雪。
次日一早明棠驾车来接卫瑾瑜回府。
天色尚未亮透,明棠见卫瑾瑜后背一片血色,脸色苍白得厉害面上也泛着异样的潮红,一惊,扶着他上了马车道:“今日雪大公子可要先告假一天回府休息?”
卫瑾瑜摇头。
“不用了,直接去督查院。”
路上还好,到了政事堂,卫瑾瑜便明显感觉浑身骨头都在发冷,以至于到了打颤的地步。
好在堂中有炭盆衣裳穿得也厚倒也能勉强支撑。
如此挨到了下值时间众御史陆陆续续散去卫瑾瑜将案上卷宗归置好,便起身往政事堂外行去。刚走到廊下眼前突得一黑险些摔倒,幸而当值司吏瞧见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看着他明显不正常的脸色关切问:“卫御史可是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