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195)
就连阁楼里叫得正欢的知了,也被这突来的寒气冷得安静下来。
裴寻芳沉在那片阴郁里:“公子在拿自己做饵。他在引诱李长薄,也在威胁我!咱家怎能没想到呢?我的苏陌,从来不是温顺的小羊羔……”
忽而,裴寻芳甩开手中的望远镜,腾的站起来。
他变得焦躁起来,来回跺了几步,复又一把抓起望远镜,重新看向钟楼的方向。
唐戟心道不妙,一定是钟楼那边发生了什么。
“公子不是笼中鸟,公子有他必须要做的事……咱家不会再愚蠢到试图关住他,咱家、咱家……”
裴寻芳几乎要将望远镜拧断了。
“他去了钟楼,他不要命了!他要救季清川,要救李长薄,要救帝城百姓,他要救天下人,他召唤了玄衣人,却独独放弃了我为他准备的生路……他放弃了我和他的未来……”
数不清的戾气如黑雾一般在裴寻芳周身集聚,张牙舞爪的,攀咬着他:“他再一次,抛弃了我。”
“一次又一次,抛弃了我……”裴寻芳双眼浑浊起来,梦呓一般,“为什么?他答应过我的……他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他。”
唐戟察觉到不对劲:“或许、或许公子不是这个意思……”
裴寻芳转过头来,眼睛已红得吓人。
他双目无神,脚步虚浮,他胡乱地扯了扯衣襟,又扶了扶发冠,含糊道:“我要去找他。”
“掌印!”唐戟想要去扶。
“我要去找他。”他拨开众人,快步冲向门口,却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乌血来。
“掌印!”候在门外的小影卫忙扶住他。
裴寻芳推开他,扶住门框,四肢却因痛苦而抽搐发抖,他甚至站不起来,数度站起又跪了下去。
“哐当!”悬于门上的那块牌匾忽而掉了下来,砸在面前,尘土飞扬。
“续梦阁”三字,碎成三截。
九死一生,旧梦难续,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裴寻芳的眼泪如失控的珠子,簌簌直往下掉。
“快、快来人啊!”小影卫吓懵了。
唐戟也冲了过来,他神色大变,丢下大刀,大呼着要是秦老在就好了。
他生疏地握住裴寻芳的手,那双一贯翻云覆雨的手,如今僵硬地蜷曲着,一直在抖。
唐戟学着秦老的手法,用力揉搓着他的掌心,一遍一遍说道:“公子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别担心,公子没有走,公子会回来的……”
裴寻芳弓曲着肩背,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小影卫的心都快跳出来。
他想要安抚掌印,却又不敢。堂堂司礼监掌印,大庸朝只手遮天的人物,这是怎么了?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伤心。
“公子的银铃还在……”唐戟一把拽下裴寻芳腰间的银铃,塞入他掌中,“吉空大师说了,公子再不会走了。”
裴寻芳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那颗刻着苏陌名字的银铃。
“不会走了,再不会走了。”唐戟也跟着要碎掉了。
“苏陌。”他垂首吻着苏陌的名字。
“苏陌。苏陌。苏陌。”
渐渐的,缠绕着他的黑色戾气一点点消散,他的双眼渐渐清明起来,僵硬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唐戟一身大汗,吓死人了!
“好了,好了。”唐戟拍拍裴寻芳的手背,“没事了。”
他退后道:“属下冒犯了。”
裴寻芳仍旧垂着头,缓了许久,这才扶着膝慢慢站起。
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了一贯的语气,只是声音还有些许抖:“不许同公子提起。”
“是。”
裴寻芳回头望了一眼:“召集所有人,上钟楼。”
“是!”
小影卫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待掌印走远,他小声问道:“掌印这是怎么了?”
唐戟后怕不已:“这若是真的走了,可怎么办啊。”
“谁走了?”小影卫问。
唐戟拍拍小影卫的肩:“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
乌云压城。
钟楼上早已是刀飞血溅。
埋伏于钟楼周围的人都涌了上来,玄衣人拉开架势,开始无差别大屠杀。
“公子乖乖呆着别动。”玄衣人怕误伤了苏陌,不得不放开了他。
苏陌在厮杀声中趁乱摸向钟楼的顶层。
风变得更大了,吹得脸生疼,也将他眼上的束带吹得呼呼飞舞。苏陌什么也看不见,他摸着阑干一点点挪动,底下是高达十余丈的高楼,宫墙外是规模浩大的帝城。
这种登高迎风而立的感觉太熟悉了,在原书中,在苏陌穿书进来的各个版本里,类似的情景是不是曾出现过许多次?
他最终还是被命运推向了预设的高楼。
“抓住嫡皇子!”有人追了上来,抓住了苏陌的脚踝。
“放开!”苏陌想蹬,蹬不掉。
更多人攀上来,争抢着拽住苏陌,将他往下拽,他们兴奋地叫嚣着:“抓到嫡皇子,赏金万两!”
苏陌被拽得直跄,衣裳都被拽破了,忽而听得身后连番惨叫,苏陌回头,温热的鲜血便溅进了他的脖颈里。
“看,这便是公子怜惜的笔下人。”戴着乌金手套的手在苏陌颈间抹了一把,玄衣人的气息贴近来,“贪婪,无知,为了一点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扯出一抹笑:“天道崩裂,信仰崩塌,乱世之下,人们都成了食人的鬼。”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苏陌颤抖着抱紧阑干,“书中生灵千千万,绝大部分都是善良无辜的百姓。”
“公子变了。公子原本杀伐决断,从不含糊。”玄衣人凝着苏陌的脸,“公子让笔下人沾了身,变得越来越像书中人了。”
玄衣人盯着那雪白脖颈上的点点红血,看迷了眼。
三寸弱翰点红梅,尺素传柔情,不及公子半分。
他昏了头了,照着那点点血迹,湿漉漉舔了一口。
苏陌先是震惊,旋即捏紧拳头,狠狠揍向他。
玄衣人尝到了人间美味,既惊奇又欢喜,苏陌的反应让他更兴奋了,他擒住苏陌的手腕,笑起来:“公子好甜。凶巴巴的,更甜了。”
“怪道都说美人如馐,”他意犹未尽,盯着苏陌樱红的唇,“阿烈还想再尝尝……”
他说着说着觉得不大对劲,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自己腰腹。
狮子老虎的尾巴般,隔着衣裳,扑腾了一下。
待意识到这是什么,他涨红了脸,他曾与南院的小唱试过,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人不对,氛围也不对。
他只想要公子。
这感觉从未如此明确,他一把抱住苏陌:“爱欲之于人,究竟是什么?今日阿烈终于懂了!”
“阿烈的爱欲,是公子!只有公子,唯有公子。”
他说了那么多浑话,从未真正实践过,今日总算明白了。
“李长薄的爱欲是季清川,阿烈的爱欲,是你。”他捧住苏陌的脸,越看越爱,“阿烈喜欢公子,特别特别喜欢!”
“你懂什么叫喜欢!有了心又怎样,你根本不懂人类的情感,爱不是一厢情愿,爱是相互的,我有心上人了,我不会接受你,永远不会,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嘘……”玄衣人轻捂苏陌的唇,“日子久了,人心是会变的,阿烈有的是时间。”
“我不愿意,你成不了!”苏陌要气哭了。
“无妨,阿烈会让公子愿意的。”
他仿佛已经在憧憬着未来,两眼直放光:“总有一天,公子会愿意的,阿烈会让公子的身体和心里都只装着阿烈。”